第一百二十九章 朱經理
讓何亦牽腸掛肚,心驚膽戰的主兒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隊伍裡出現了“害蟲”,還在悠哉悠哉地表演著單口相聲:“哦,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說您和您的員工什麼也沒做,誰也沒聯絡,全是熱心群眾死乞白賴地給你們介紹知情人士,不單介紹還生怕你們採訪不到,不惜觸犯法律,打變聲電話威脅劉婷務必到位。”
何風尋思了一會,覺得自己說的不準確:“我覺得到了這種程度,那就不只是熱心了,應該叫燙心。熱心群眾平時還能遇見兩三個,但是燙心群眾可是千百年才能孕育出來的稀有物種。朱經理真是好運氣,我聽說你們這個團隊也是才成立吧?剛成立就有貴人相助,勢頭這麼猛不怕被同行嫉妒麼?”
朱經理年紀不大,留著何風最看不慣的男士髮型——中長髮,髮梢都掃到肩膀了,每一次他伸手把頭髮捋到耳朵後面,對何風的素養都是極為嚴峻的考驗。
他臉上的笑容也是何風最看不上的陰不陰陽不陽。
“熱心群眾也好,燙心群眾也好,我們遇見的太多了,剛開始也覺得是運氣使然,後來才發現,不過是因為民心所向罷了。”拎起茶杯把手,翹著手指抿了一口,然後在何風震驚且嫌棄的目光裡,挑眉反問,“何警官,我倒是很奇怪,身為人民的保護神,怎麼平時只能遇見兩三個熱心群眾?難道老百姓們對我們的期待比對你們的期待還要高麼?那我得跟我們互拍新聞的粉絲說清楚,畢竟我們只是剛成立的新聞團隊,有困難還是應該找警察叔叔的。”
何風頓悟,他這是遇到了高階妖怪了。這小子看起來年紀不大氣血不足,活像腎虛的殭屍從墓地裏走出來唱反串的。實際上心眼多得跟向日葵花盤似的,嘴也毒,三言兩語還把他給繞進去了。
可以!
這個互拍新聞還真是臥虎藏龍!
何風舔了舔後槽牙,看著朱經理那雙細長眼:“這句話說得對,有困難得找警察叔叔……那什麼,那個熱心,不,燙心群眾的聯繫方式應該還有吧?警察叔叔這就來幫他解決煩惱,麻煩朱經理行個方便,給我們倆搭個橋。”
朱經理沒說話,頂著何風“讓我為人民燃燒自己吧!”的火熱目光跟他對視了一會,然後偏頭,輕輕一笑:“警察叔叔,您知道他的煩惱是什麼麼,就說要替他解決?”他的眼珠轉回來,頭卻依舊歪著,這個造型讓他看起來格外得欠扁,“您知道我們這些老百姓的煩惱麼?就說有困難找你們?你們能,不是,是想替我們解決麼?”
何風越看這個朱經理越覺得他長得像一隻落了枕的蚊子,勉力忍住把他拍扁在牆上的衝動,咬牙保持微笑:“朱經理,我今天來不是跟你探討警民關係的。你所謂的熱心群眾現在涉嫌刑事案件,需要接受調查,請你配合我的工作,把你們的聯繫方式提供一下。”
朱經理聽完他說的這一段話後吊兒郎當地朝玻璃牆上的縫隙外看了一眼:“您要聯繫方式,是吧?沒問題……”他好像看到了想要看到的東西,滿意地眯了眯眼睛,把歪脖老母似的造型矯正了,“我說,您記一下,1885235……怎麼了?”
朱經理一臉無辜地看著即將要變身數碼暴龍的何警官。
“怎麼了?”何風因為對方陰氣過盛的惡意賣萌遣散了最後的修養,蹭地站起來,噴出長長的火焰,“你在這兒糊弄誰呢?隨口編一串電話號碼讓我們像傻子一樣去查,是麼?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是在妨礙公務!我可以把你帶回局子裡!”
朱經理仰著頭,像看珠穆朗瑪峰一樣看著何風,最後噗嗤一笑:“何警官,您怎麼知道我這是隨口編的?有證據麼?沒證據就給我扣上妨礙公務的帽子,您辦案的時候也是這樣全憑個人臆想給人定罪麼?真叫人長見識了。”
何風嗤之以鼻:“你難道能背下每個給你們提供線索的熱心群眾電話?”
朱經理聳了一下肩,笑容輕蔑:“何警官,能不能背下來是我的事……難道我的記憶力也涉嫌刑事案件,需要您來調查麼?”
接待室裏靜得只能聽見何風斗牛般的喘氣聲。
朱經理好整以暇地數著何風的呼吸聲,好像在期待新年鐘聲一般期待著何風把他提起來丟出去。
他等來了兩個字:“也是。”
也是?朱經理挑眉,略微奇怪地看著何風。
“朱經理這麼年輕,記憶力好也不奇怪。”何風慢慢咧開一個笑容,“但是記憶力再好也比不上科技力量——既然用電話聯絡過,應該會留下通話記錄吧?”
何風提了提褲腿,穩如泰山地一坐,語氣悠悠,和剛纔那副暴脾氣的樣子完全不同:“啊,有電話號碼也不見得是打過電話,也可能是發過簡訊之類的,這都沒關係,我都照單全收。您剛纔說的是1885235是吧?我記憶力也不錯,不小心就記住了。”
接待室第二次安靜下來。
朱經理低著頭,神情不明地轉著手指上的金屬戒指:“何警官,沒看出來,您的脾氣這麼收放自如。”
何風謙虛:“這也是慢慢歷練出來的。工作這麼多年,運氣不好的時候也遇到過別有居心的小人,故意把你惹急眼了,再對著你狂拍,發到網上說我們暴力執法、仗勢欺人。”胡嚕了一把青瓜皮腦袋,“朱經理可別做這種缺德事兒……”他微微眯起眼,意味深長地看著瘦得像筷子搭出來的朱經理,“得不償失。”
朱經理輕輕一笑,傾身拿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何警官說的是。您不是要通話記錄麼?我那部手機不在身邊,我讓助理給您取去,您稍等我一會,行麼?”
何風點頭:“當然可以。”
朱經理帶著笑意,剛要站起來,就聽到門外有人敲門,沒等他說話,外面的人就已經衝了進來。
何風抬頭一看,驚得眼珠子差不點掉出來:“你?你怎麼在這裏?”
來人像老鷹捉小雞裡的母雞一樣,身後甩著一長串人,有拿攝像機的,有拿話筒的。
打頭那個氣勢如虹:“何警官,你是來抓我的麼?”
何風收穫一個黑人問號。
誰……抓……誰?
“不要難為朱經理!我是自願參加採訪的!”
何風收穫第二個黑人問號。
什麼採訪?
他一直試圖用眼神表達疑問,但是說話的那人卻不看他,跟朱經理手拉手地看鏡頭:“我要感謝朱經理!是他讓我想明白,做人一定要堅持本心,做正確的事情!不能領導下什麼命令就執行什麼,要有自己的想法!我做法醫是為人民服務,不是為某些權力,某些人服務!我……”
何風感覺頭上的黑人問號都夠攢一個爆炸頭了。
什麼玩意兒亂七八糟的?
什麼本心,什麼想法,什麼權力……
這孩子說話怎麼這麼抽象啊?有啥事兒就說啥事兒,老上升到心靈雞湯幹什麼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