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見歡
天授元年,武帝冬日遊園,令百花齊放,唯牡丹不尊。武帝下令毀花池,焚花種,數道帝令頒發後,舉國上下,牡丹花絕跡,牡丹幾成禁詞。
天授十二年,初夏,洛陽郊外。
“……洛陽東,野山中,且看嬌枝韌自榮,不畏雪凌與火暴,牡丹歸季夜升虹……”一粉衣女孩頭戴花環,蹦蹦跳跳地走在鄉間小路上,嘴裏還哼著小曲兒。桃紅色的面頰上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隨著歌曲的旋律眨巴眨巴著,烏黑的頭髮在鬢前紮成兩個小揪,櫻桃小嘴一張一合,豆蔻芳華,“娉娉嫋嫋十三餘”。
一路往東,小婉兒的目的地在洛陽郊外的山上,她決定去找那個遁入空門的師傅。被關在結界裡十二年,這是她第一次逃出來。而關於師傅,她已經半年未見,只知道,那個宮裏人人頌讚的武帝不喜歡師傅,師傅就去做了和尚。要是哪天武帝也不喜歡自己,是不是自己也要把頭髮都剃了呢?想著,小婉兒不禁舉起雙手摸摸自己的髮髻,感覺到它們的存在,就放心了不少。
不知不覺,天快黑了,掛在半山腰的太陽一瞬間失去了光輝,像一顆蛋黃,小婉兒正感嘆“夕陽無限好”,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還在半山腰上。她加快了腳步,可是小小的步伐沒走多遠,黑夜拉開了帷幕。
正當小婉兒站在分岔路口不知如何選擇時,後面傳了陣陣腳步聲,小婉兒回頭一看,驚呆了,哇,好多人!她長這麼大都沒見過這麼多人,只見為首的人,一身黑道袍,發白的鬍子垂在胸前,左手拿一根法杖,右手不停地撫摸自己的鬍子,後面跟著一群穿鎧甲的侍衛,一個個精神抖擻。小婉兒好奇地盯著他們,心想他們穿的真奇怪,一點也不好看。那為首的人也開始打量小婉兒,小婉兒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卻聽他眯著眼吩咐道:
“拿上來!”於是,一位侍衛手捧一個發著淡紅色光的寶石呈給為首的人,那人拿起寶石,向小婉兒走來,小婉兒害怕地向後退了幾步,那寶石的光越發的亮了。
“給我抓住她!”為首的人突然一聲令下,他身後的侍衛像餓狼撲食一樣,向小婉兒撲過去,小婉兒反應過來,一邊大叫一邊向前跑去……
眼看就要被追上了,一道淺藍色的光降臨在眾人中間,眾人定睛一看,竟是一位身著白衣的男子,手提一盞青灰色的燈,瀑布般的長髮無風飄逸,全身都散發著螢火般的光芒。感受到小婉兒的注視,他一步步朝她走來。待他走近,小婉兒發現,他比灼華哥哥還好看百倍,千倍。劍眉星目,高挺的鼻翼讓輪廓分明的臉更加俊美,泛着光的面容如山間精靈。她好似聞到了朝陽下露水的味道,甜而不膩。
“跟我走!”那男子突然張口跟小婉兒說話,那聲音如仙樂,緩緩流入耳中。小婉兒一愣,繼而,警惕地向後退一步,她雖然對美的東西沒有抵抗力,但考慮到一個陌生人莫名其妙地讓自己跟他走,小婉兒還是很理智的問道:
“我不認識你……為什麼要跟你走?”明月鬆皺起了眉頭,指了指追上來的侍衛道:
“你不跟我走,就等著被他們抓,自己選。”小婉兒噘起小嘴,瞅了一眼凶神惡煞的侍衛,又瞄了一眼玉樹臨風的明月鬆,便挪著小碎步靠近明月鬆,
“你贏了,婉兒跟你走就是了。”還沒等小婉兒反應過來,就感覺身子一輕,轉眼來到了一個湖邊,那些侍衛都不見了。小婉兒剛想問眼前的人到底是誰,卻被對方先發制人,
“你到底是誰人是仙?”被問到這樣一個問題,小婉兒一愣,不知如何回答。見小婉兒不語,明月鬆有些不耐煩:
“既然,你沒辦法回答我的問題,那我也不必幫你,快走吧,那些侍衛馬上就能追過來”說完轉身就要走。小婉兒慌了,這荒山野嶺的,還被人追,這根救命稻草她抓定了,便急忙上去,一把抱住明月鬆的腿。明月鬆一愣,隨後嫌棄地用腳踢小婉兒,卻發現她像膏藥一般粘著不下來,還抱的更緊了。
“漂亮哥哥,婉兒要去找師傅卻迷路了,嗚嗚……一個人在這山上,天又黑了,又被一些不認識的壞人追,哥哥,幫幫婉兒,好不好嘛?”小婉兒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全蹭在了明月鬆衣角,他無奈地搖搖頭,將手裏的燈輕輕一抬,掛在樹梢,伸出兩個手指將小婉兒提起,丟在一旁。又收回燈,準備離開,卻在聽到小婉兒下一句話,決定幫她找師傅。
“婉兒雖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師傅知道,漂亮哥哥可以問師傅!”小婉兒一臉誠懇地望著明月鬆。
“去哪?”明月鬆冷清地問。小婉兒一聽有希望,又撲上去準備給眼前的人兒一個熊抱,卻被他再次提著衣領制止了,
“站那兒回答,再靠近就丟你一人在這兒!”明月鬆絲毫沒有憐惜小女孩的意思,小婉兒委屈地嘟著小嘴道“
“我要去稱心寺找我師傅,”小婉兒稚嫩的口氣讓明月鬆覺得有些好笑,但隨即便又恢復了冷漠。
“跟著我,丟了我可不管。”明月鬆確實對眼前的小姑娘感到好奇,最近世間萬物都有所異常,他出山檢視,不料感受到微弱的仙氣,便隨著這股氣息而來,竟看到一大群人拿著仙配在追一個小女孩。說來也奇怪,仙配明明在她面前有感應,可她身上沒有半點靈力或法力的氣息,他倒是想跟著她一探究竟。
明月鬆揮手拿起那盞燈走在前面,小婉兒邁著小碎步跟在後麵,山路不平,明月鬆又走的太快,小婉兒一不留神被樹根絆倒了,明月鬆聽聲轉過頭一看,輕嘆,還真是給自己惹得麻煩。無奈,回身伸出一隻手去拉她,小婉兒看著明月鬆白皙的手,再看看自己蹭了泥的髒手,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明月鬆看出了她的顧慮,小小的臉頰在月光下映出纖細絨毛的影子甚是可愛,隨即,有一次提著她的衣領給她拽起來。
“噝……”小婉兒站直後,感覺膝蓋一陣痛,不由吸一口涼氣。明月鬆見狀,不由蹲下身子檢視,發現女孩的裙衫和襯褲被蹭開了口,膝蓋受了傷。
“真是麻煩!”明月鬆抬起手覆蓋在傷口上,小婉兒看到一道熒光閃過,膝蓋頓時不疼了。明月鬆站起身,小婉兒發現他挺拔的身姿如松柏,足足比他高一倍。看著他的臉,小婉兒笑開了花,露出小虎牙,明月鬆彷彿知道她的意圖,把手搭在她小腦袋上道:
“距離!”
就這樣,山間小路上,一個白衣如銀的男子,後面跟著一位嬌小玲瓏的女孩。初夏的夜晚,螢火蟲開始在林間穿梭,月光也不忍放棄參加這晚宴的機會,夜來香放聲歌唱,空氣中瀰漫着夏天的味道,如夢如幻……小婉兒感覺,這一晚是她長這麼大最開心的一晚。
山迴路轉,稱心寺就在眼前,小婉兒吃力地爬著石梯,好不容易到了寺門口,門還閉著。難道他們還沒起床?小婉兒一屁股坐在石階上,喘氣:
“漂亮哥哥,為什麼不用那個'咻的一下‘,那一招帶婉兒過來,這樣走山路,婉兒的腳都磨破了”說著還嘟起了小嘴,
“當時救你的是我,而這次找師傅的是你。”明月鬆這句話讓小婉兒摸不著頭腦,乾脆不去想。
正在這時,寺門開了,出來一位和尚,雙手合併作揖,惹得小婉兒咯咯笑出了聲,餘光突然瞄到這邊明月鬆的冷清,趕忙收回笑聲,也裝作正經的樣子,跟和尚說自己找師傅駱賓王。小和尚進去片刻,駱賓王便出來了,
“婉兒?你……你怎麼來了?姐姐和哥哥呢?”駱賓王擔憂地看著小婉兒,小婉兒一臉無辜地搖著師傅胳膊說:
“他們都關著婉兒,不讓婉兒出來,婉兒想師傅嘛!”
“胡鬧,你知不知道外面多危險啊……你……唉!”駱賓王一臉無奈,繼而看到了小婉兒身邊的明月鬆,大驚:
“這……”正想說什麼,卻被明月鬆打斷了,
“進去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