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小太監尖銳的聲音此時響徹寰宇。

    這八個字一出來，李德裕就感覺不妙，一般這樣的詔書都是在有大事的時候纔會下發的，眼下胡人入侵迫在眉睫，衰落的大唐此時可經不起任何波瀾啊。

    尤其是黨爭！

    “牛僧孺未得奸人袁夕陽殘害，僥倖生還，效忠唐室，深得朕心。著起牛僧孺領侍中令、尚書令，京兆府府尹，授正一品太師，文散開府儀同三司，劍履上殿、贊拜不名、入朝不趨三權。指揮使陳尋有功，進十六衛大將軍、大都督，武散鎮軍大將軍，並且廢除指揮使一官，凡朕之屬軍，皆交陳將軍領。欽此。”

    這一大串的官名，全部都是大唐數十年以來沒有看見的了，自己身為中書令也不過三品罷了，這上面的官職個個都是一品二品的殊榮。

    一陣恍惚之間，李德裕才發現身後的同僚早都齊齊地跪了下去叩謝聖恩，唯獨自己還站在人群之中，簡直是鶴立雞群。

    “李德裕，你可是有什麼意見？”邊上跪在地上的陳尋回頭瞪著李德裕。

    之前袁夕陽是九千歲的時候見到李德裕也得恭恭敬敬地叫一聲李相，皇帝李忱更是不必說，還要上前親自攙扶李德裕入宮。掌管中書令多年，李德裕的威望可以說是大唐第一人也不為過。

    已經不知道多少年了，還從來沒有人直呼過李德裕的全名，一聲“李相”堪稱是超越皇權的朝廷代表。

    但是現在這個剛剛擢升的從二品的十六衛將軍竟然對自己這般不屑，哪怕官比自己高半階，李德裕也不能忍。

    “老夫倒是確實有一個疑問，皇上要給罪臣牛僧孺封官，這本來就已經匪夷所思，更何況加封的不僅僅是散官，還有職務官，敢問尚書令、侍中令、京兆府府尹這樣重要的職位難道要交給一個死人？”李德裕的話鏗鏘有力，響徹寰宇。

    一時間周圍的人也都意識到了不對勁，牛僧孺前不久被袁夕陽手下的東廠逮捕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了訊息，按照慣例，這樣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蹤了——也是死了。

    更何況新皇即位以來，一直的政策都是打壓牛黨，扶持李黨，這才讓牛黨到了今日窘迫的局面。

    但是今天聖上卻莫名其妙來了這麼個詔令，各種原因難免讓人猜測，一時間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要讓人相信這真的是皇上自己的旨意實在是有點難。

    畢竟自從安史之亂後，不是到有多少聖旨都是外戚太監逼著皇上寫的，眼下國家的元氣好不容易稍微恢復，這些讀孔孟經書長大的保皇派自然一心想著皇上的。

    臺階之上的小太監看著有些壓不住場子，趕緊大聲喊道：“陛下的聖旨自有玉璽在上，並非矯詔，爾等速速安靜！”

    等的就是小太監這一句。

    小太監此言一出，文官們立刻如同火山爆發一樣，以李德裕身側的大理寺卿許竹裕為首的李黨官員全都站了起來。

    一想到自己兄弟袁夕陽的生死不明，許竹裕的心裏就是一陣難受，振臂高呼：“東廠廠督袁夕陽何罪，至今不知下落，這個牛僧孺白白葬送咱們北庭都護精銳王師，反倒宰執三官領了兩個，王法何在？”

    不得不說，許竹裕這麼一喊還是很有效果的，一時間應者雲集，每個人都嚷嚷著讓陛下給一個解釋。

    小太監看到場面控制不住了，心裏面也有些害怕，畢竟自己腳下面的都是四品以上的高官，隨便一個都是舉足輕重，要是不滿發泄到了自己的身上，那自己怕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匆匆忙忙地跑了下來把詔書放到了陳尋的面前，小太監轉身就跑，可是剛剛上臺階，眼前一黑，只感覺自己好像撞上了什麼東西。

    “都是宮裏麵當差的怎麼不知道看路呢？”小太監抱怨了一句，可是一抬頭，就再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僅如此，身後的文武百官們的表情和小太監的一模一樣，無論是李黨還是牛黨，這可以說是他們之間最為一致的時候了。

    “你等見到本太師，怎麼不下跪行禮？”蒼老而又雄厚的聲音，帶著無限的穿透力，震懾人心，高臺之上站著的，竟然是牛僧孺。

    太師可就是正牌的文官領袖，無論什麼相爺、令的，那都是權臣一時獨領風梢的產物，唯獨這個太師，乃是天下道統都承認的文官之首。

    李德裕心裏面雖然恨，但是也沒有辦法，自己的中書省雖然負責帝國所有的重大決策，但是實權上，決策的審議執行都是牛僧孺的官，道統上，又有太師銜的名號，自己沒有選擇。

    “微臣參見太師！”李德裕率先跪了下來，中書令這個相爺都服了，後面的文武百官自然無話可說，剛纔還群情激動的一眾人頓時臣服。

    李德裕的心裏不由得一緊。

    雖然地面之上鬧得熱火朝天，但是在地深處，根據羽林衛監獨特的作息時間，現在可正是熄燈的黑夜十分。

    袁夕陽抬頭四處張望了一下，看清楚了黑暗之中什麼人也沒有，這才放心，回身從自己的草垛裡面找到了一個瓷勺。

    “時遇，這可就是你要的工具？”袁夕陽轉頭對著隔壁牢房的一片黑暗之中說道。

    依舊沒有看見任何人，但是一道輕飄飄地聲音就這麼傳了過來：“趕緊把瓷勺弄碎，然後給我一個，我估計的沒錯的話，一柱香的時間之後就要亮燈了。”

    聽到了指令，袁夕陽不敢怠慢，在過去的這一段時間裏麵，袁夕陽已經充分領會到了時遇的厲害之處，在這十幾天裡面，根據時遇的英明領導，兩人趁著每次短暫的“白天”徹底搞清楚了羽林衛監的佈局，再加上袁夕陽先前就是東廠廠督的便利，這個監獄已經困不住他了。

    黑暗之中，傳來了清脆的破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