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荒山野嶺
冰涼的感覺打在身體上,溫陸居然感到了一陣解脫,身子彷彿變得輕盈了起來,雨水漫在井裏,土腥味蓋過了原先充斥著的血腥氣息。
井裏的雨水積得很快,一瞬間就漫到了耳邊,隨即水流把溫陸的身子緩緩托起,朝著井口緩慢抬升。
溫陸看著井口離著越來越近,心中卻沒有絲毫欣喜,就算他從這口井出去,以他自己的身子又能做什麼?更何況剛纔共享視角的時候他也看到了,自己這是被人扔在了荒山野嶺之中,四處沒有人煙,又有誰能救得了他呢?
雨水託著他浮起,像是枯井在驅趕著他這將死之人。
然而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幾分鐘過去雨勢漸漸地小了,涓涓的水聲順著地勢流淌著,枯井裏的石塊縫隙也逐漸地溢位水來。
溫陸已經沒有不到雨水打在臉上的感覺,身上逐漸變得溫暖起來,他泡在冰冷的雨水中,開始出現錯覺,他的感官逐漸錯亂崩壞。他聽見耳邊的水聲突然大了起來,原本的涓涓細流變成了水柱沖刷。
錯覺吧?
水聲越來越大,不再是水柱沖刷的聲勢,反倒是漸漸擴散成瀑布般的轟鳴聲。
溫陸扭頭看向水聲傳來的位置,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
水流沿著枯井的石頭縫隙裡涌了出來,一時間井內的水流大漲,這樣巨量的水流十分不自然,再怎麼猛烈滂沱的大雨都不能造就如此大量的注水,水線越漲越高,幾乎要將枯井淹沒。看上去這些水不像是雨水,反倒是這座枯井井壁內本身就藏有水源,儲存了能夠注滿井的水量,在這時刻一同迸發涌出。
然而最讓溫陸心悸的是,隨著水流的不斷注入,顏色也開始有了明顯的變化,一開始溫陸還以為是水中摻雜了幾朵花瓣,可到後來他也反應過來了——井內開始流出了鮮紅色的水!
這是怎麼回事?溫陸很想站起來一探究竟,但他的身子完全沒有響應,連轉頭都不能實現。隨著水流的注入,顏色愈發濃烈的起來,妖豔的鮮紅頃刻間將溫陸吞沒。
這井壁裡流出來的,是血?
溫陸心裏開始發毛,懷疑自己一度出現了幻覺,心裏卻開始打鼓:這口井有古怪!
水量蓋過了溫陸的頭部,他想借著水勢上浮,卻發現自己的身子像綁了鉛塊一般沉重,開始不斷地下沉,直到被水面完全吞沒。
下沉的身子越來越暖和,最後幾乎熱得發燙,像是躺在岩漿裡一般灼熱難忍,像是烈火在體內沿著神經一路升溫發燙燃燒,他感受自己就像是一塊被加熱的鐵塊,熱量高得嚇人!
透過猩紅色的液體他看到井口的那隻烏鴉忽然躍起騰空,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倉促間像箭一樣飛射出去。
溫陸看著從自己鼻尖撥出的幾個氣泡浮上水面,然後炸裂,接著自己就沉到了井底。
我,終於死了嗎?
就這麼...死了嗎?
.......
.......
......
我不能死!
溫陸感覺自己的身子就像是塊鐵鑄的模腔,那猩紅色的液體如同岩漿般灌入其中,在他的全身裡流動,燒得他幾度瘋狂,他想伸出手就撓,想直接撕破胸膛讓體內的那些火熱的液體流出來,可他根本動彈不了,一分一秒他都在痛苦萬分之中煎熬著。
他每次差點昏厥,都被熱浪揪住了理智,讓他無時不刻不沉浸在炙烤之中。
溫陸的身體在承受煎熬的同時,大腦裡突然闖進了無數明亮的畫面,相較於之前他的回憶,這些畫面是完整的,清晰的,不再是零散的碎片。
第一幕出現在他的腦海裏的畫面是一間高檔的房間,房間裡的玻璃器皿和明貴字畫琳琅滿目,看上去是一間富人家的豪宅,就連房間頂上的水晶吊燈都鑲嵌著密密麻麻數不盡的鑽石寶珠。
再往下是沉木的傢俱,真皮的沙發,精緻的古玩收藏品陳列在櫥窗裡,說不出的整塊動物皮毛鋪在沙發下作為地毯。
整個房間無時無刻不透露著奢華的氣息,溫陸卻心裏清楚,他的家貧瘠窮困,不可能有這樣的擺設,而他這一生當中,也從未去過如此富貴的房間。
為什麼我的大腦裡會出現這般場景?溫陸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不請自來的竊賊,在與這般格格不入的奢華房間裡躡手躡腳,偷偷摸摸,生怕被人看見。
視角再度往下,在動物皮毛製成的毛毯底下,有一處殷紅的血跡,一度向着床邊延伸。在高大鬆軟的大床邊上,一個人影倒在床腳,他的手腳被嚴嚴實實地捆在床柱上,身上幾處淤青,看到已經受到了毒打,神情一度頹廢,但從他身上的服飾和打扮看來,他九成就是這間屋子的主人,只是現在呈現出的是一副落魄的樣子。
一股熟悉卻陌生的感覺像是一道電流穿過溫陸的腦海,他為什麼會覺得這主人有一絲熟悉的感覺?溫陸心中嘀咕,他還是沒有清楚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他仔細地打量過主人,也在心中正式確定了自己完全不認識這個人,自己與他完完全全沒有關係,這一段畫面出現在他的眼前看來是沒有任何理由和邏輯能夠支撐。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人在死亡的時候能夠脫離軀體闖進別人的生活中去?
“咳!”一聲重重的咳嗽打斷了溫陸的猜疑,床邊的房間主人猛然吐出一塊黑紅色的物體,“啪嗒”落在絲綢縫製的床巾上,黏稠地粘在了上面,殷紅的液體從其中滴落在暗紅色的地板上。
血塊。
看來房間主人是遭受了難以形容的毒打,身體內的器官組織被破壞後在體內形成的淤血被以血塊的方式吐了出來。
在吐出血塊之後,主人終於能夠緩過來幾口氣,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但是因為太過於著急地呼吸著空氣,喉嚨一縮就開始猛地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有不少血絲從嘴邊溢位。
主人雙目無神地看著地板上,溫陸就站在他的面前,但他雙目無力,眼睛沒有焦點,顯然他並不能看到溫陸,溫陸所站的地方在他眼裏只有一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