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汝在，吾走得放心。英華，這世界上，令吾信任的，除卻青寰之劍，就只有汝之刀，以及斬妖令。”那人道，“汝也應該知道，君皎衣非是尋死躲避之人。”

    “但汝還是要拋下自己的妻兒，在現在，在吾等五人之中有叛徒的時候。”英華君轉身不看君皎衣，他知道自己勸不動了，但是還是不能表示理解，“值得麼？”

    “斬妖令再動，吾不曾與他人共謀，幽冥君野心昭然，而長樂心性淳樸，不宜過度參與。”君皎衣走上前，將手放在英華的肩膀上，“唯有汝，纔可以與吾對談。好友，這時吾第一次拜託汝，汝就要拒絕麼？”

    “汝，”英華拍掉君皎然的手，“明知是陷阱，汝還執意前去，不可理喻。”

    “太穹四極封印不容有失。”君皎衣朗然道，“吾既然承接斬妖之令，奉持軒轅之劍，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話雖擲地有聲，情又何處可寄。英華深深一眼，欲看透好友內心，卻只看到一片朗然晴空。他目光略淡，“汝意已決，吾多言無益，去吧，只是皎衣好友，汝對得起天地，對得起神靈，但汝，能對得起汝自己麼？”

    兩人同立高臺，竟一時無語。潺潺水流，明滅暖光，我這才注意到，這個地方我也很熟悉，不就正是苗疆那個地下小樓。

    而今小樓之上，風物別有不同。桃花如嶂，流水飛濺，雖然寸光有限，仍是一片春意。

    “皎衣，若是此地出事，汝可會後悔。”英華在一片紅英之中，出言相問。此刻的他，已經緩了氣，眉目幾乎在與四周房屋之上生長的桃花融為一體，只有臉上的神情，疏淡得很。

    “哈，”君皎衣揮手，一道金光化作古劍，上列日月星辰，耕種萬物，他灑然笑道，“吾相信好友不會讓此成真。”他的身影隨著話語一同飄散，原地只見一道金色劍光疾馳而出，穿過天頂洞口，不知所向。

    洞口的光芒暗淡下來，而洞穴之內，漂浮著一陣不詳的氣息。

    我首先看見的是血，血液順著小樓滴下來，近了下方奔涌的河流之中，被雪白的浪花一卷，消失無蹤。

    一道金光終於降下，君皎衣的神情還帶著一絲昂然，他嘴角張揚的笑容卻在看到小樓的瞬間就消失了。

    “血跡。”他的身影化作一道金光，幾乎是撞向了小樓，我的眼前的景色也跟著猛地一變。

    “幽冥君！”軒轅劍蕩起金光，如同金河浩瀚，劍光穿梭其間，宛如萬星垂落，而在金光的盡頭，是一片無窮無盡，難以逾越的黑暗。

    “呵呵呵呵。”黑暗中，傳來熟悉的聲音，那是哪個被稱作幽冥尋路的人，“軒轅，真是厲害，被九幽消耗了六層力量，這劍光，仍舊如此絢爛。可惜了，從汝離開的一瞬間，汝就已經失敗了。”

    不用他說，我也可以看出來，此刻君皎衣的情況不樂觀。雖然劍氣煌煌燁燁，不絕不滅，看上去是在壓著幽冥君打。

    但實際上，幽冥君周身黑霧已經吸引住了全部劍氣，若是君皎衣不能突破，就是被耗死的節奏。而幽冥君以逸待勞，現在完全是深不見底。

    如今君皎衣就算是想要收手也不可以，此消彼長之下，幽冥君佔有絕對的優勢。擺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不斷提升劍氣，擊碎面前的黑牆。

    但很顯然這條路走不通。君皎衣雖然怒意不減，但劍術明顯已經到了亢龍有悔的時刻。

    那漫天星河一樣的劍氣，已經開始回落。

    “青寰和英華怎樣了！”雖是心知不敵，但心繫好友與愛妻安慰，此刻更是不能退，一退，就是永遠遺恨，一退就是永無再會之期。

    “斬妖令·十方風雷蕩神荒。”眼見對手深不可測，君皎衣忽而劍氣盡收，一道非金非木的玄色令牌騰轉而出，頓時，風雲一斂，天光皆逝。

    “呵呵呵，動用了斬妖令，這下，你必死無疑。”幽冥君反而喜道，“九霄雷霆，斬妖滅魔，可惜了，我是人，非是妖魔。”

    “你，罪無可恕！”君皎衣宛如不聞，風雲靜止一瞬之後，以更加狂暴的方式爆裂開來，金色劍光消失，而極高之處，傳來一聲宛如咆哮的悶雷。

    雷光一轉，一片蒼白的電光照亮了一切，電光順勢而下，我的視角從兩人的戰場擴大到整個洞坑之中。雷電燒焦了桃樹，花瓣燦爛，凋零如玉。

    光電如龍，竟然如同虛體一樣穿越了房屋，落在君皎衣的身上。

    “額。”君皎衣發出一聲悶哼，雷霆滅體之威，全身骨骼瞬間碎裂之痛，讓久經戰場的他也忍不住出聲了。下一刻，雷光寂滅，君皎然手中聖劍拋空，利用體內雷霆威力，在空中連續書寫七道符咒，“七曜苻劍·諸辰定命。”

    燦爛法陣在小屋中展開，光華如星，如劍，如雨，如電，一瞬千萬劍氣釋放，迴轉之間，頓成劍氣捲雲，小樓頓時轟然破碎，被劍氣掃蕩成空。

    幽冥君不及應對，訝異間，看見自己精修一生的黑色雲嶂竟然如同棉布一般，被撕得粉碎。

    兩人漂浮半空，塵埃飛屑散去。

    “你，”幽冥君聲音低沉，轉瞬已經化作了數十道人影，躲避雷霆餘威，而在他的身後的地方，終於露出了一個讓君皎衣徹底失去了冷靜的身影。

    那道身影，向着地上溪流落下，水花一卷，轉瞬不見。君皎衣甚至來不及伸出手，就已經錯過。

    “青寰！無聲委頓的身影，如同最不可置信的噩夢，展現在君皎衣的面前，芳魂逝去，佳人不存，絕望佔據了原本還帶有一絲期盼的雙眸。

    “幽冥君！”怒極，悲極，君皎衣手中斬妖令，軒轅聖劍同時飛出，天地間，一股沛然之力頓成，一劍，一令交錯騰空，紫氣如霞，巍然如山。

    “紫薇賜命·九霄歸一·天極之劍。”君皎衣最後的聲音傳出，紫光濛濛如霧，遮掩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