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我媽電話的時候，我正在琢磨著怎麼把老馬這個萬金油從我家裏支走。

    這個時間，老馬在我店裏當義工的時間早已經結束，可這萬金油還賴著不想走了，我這店裏現在的生意雖然相比其他季節清淡許多，可每天晚上還是大廳裡還是能夠坐大半的，都是一些老闆白領的，下班後乘著夜色，點上一鍋菜，叫兩瓶凍啤酒，也是很爽的。

    老馬臉皮厚，嘴又會說，在我那店裏走上一圈，加上白天清晨涼快的時候去菜市場小區門口這些地方擺個攤兒，一天下來還是有些收入的。

    我也沒法子，只能讓他繼續留著，頂多就是吃飯的時候多添一副碗筷而已，只是我是不想在讓這萬金油住我家了，不是我小氣，實在是這小子真沒客氣，完全把我家當成自己家了，幾乎每天晚上都出去鬼混，凌晨兩**鍾纔回來，有時候還洗澡，弄的噼裡啪啦的，嚴重影響我休息質量。

    更為要命的是，有次他竟然還帶回了一個女人，濃妝豔抹的，一看就是專門做床上生意的。

    這萬金油還美其名曰他是在雙修，採陰補陽之道，其中奧妙無窮，像你一個修習鬼道的是不會懂的。

    當時給我氣得，指著他的鼻子就罵，說你懂，搞得面黃肌瘦的，走路雙腿都打顫，在這麼整下去，當心那天變乾屍死床上，你死了不打緊，被給我整些亂七八糟的病回來。

    我說的不客氣，可這萬金油卻是毫不在意的擺擺手，說曉得了，這次不就沒想到你麼，下次我帶兩回來，你自己挑一個。

    說完也不理會我，自顧自的將他那算命小幡一挑便出了門。

    試想一下，有這麼一個奇葩和自己住一起，哪個受得了？

    可是，沒成想家裏又出了這事，爺爺又是爲了救我才被那屍氣噴中，我更應該立馬回去。

    在接到電話的當天我就收拾好了東西，和胖子與夢雅他們打了個招呼，又和老馬說了一下。

    這萬金油本來每天就被我叨叨兩句，早就聽的煩躁，無奈又在我屋簷下，只得忍著，如今聽我要回老家，自然是高興的很，強裝出一副悲傷的表情，問了兩句關於我爺爺的事，說咱們倆一開始遇見我就叫你告訴我，我想起拜訪一下，你不聽，現在出了事，想見都難了。

    我懶得看他擱這假模假樣的，直接和他約法三章，在我那房子裡別亂搞事，胖子那是有我家鑰匙的，我會叫他時不時來看一遍，你自覺點。

    老馬滿口答應下來，第二天一大早，還十分殷勤的將我送到了車站，目送我登上了火車。

    和之前回家一樣，還是得先坐火車到成都在轉大巴，沒個兩天的時間是回不去的。

    才下火車，又立馬奔到汽車站，買了張早票後，找個小旅店住了一晚，第二日接著坐車。

    因為距離老家實在是太遠，一般來說我都是一年只在春節回去一次，上次回去的時候還是去年，差點丟了小命，這次回去倒是可以多待幾天。

    坐在大巴上面暈暈乎乎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老馬打過來的，他在電話裡說給我算了一掛，這次我回老家怕是會有一劫，但不是太危險，小心點的話應該是可以避過去的，應該謹言慎行。

    長途汽車本來就坐的惱火，我頭都有些暈，哪裏聽得進去萬金油的這些話，敷衍的笑了兩聲，說劫劫劫，我認識你就是個劫，我爺爺都病危了，不是劫是啥？

    說完我也沒在聽他說，直接掛了電話，閉眼小眯了起來。

    在快到我們那個小縣城的時候，我給我媽打了個電話，告訴了她一聲。

    才走出車站，我便看見了一輛摩托車，車上的人正是我爸。

    我爸的性格有些內向，就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屬於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那種，見到我回來，除了高興之外，也說不了什麼其它的話。

    因為擔心我爺爺，我爸也沒有多說什麼，將我的包接了捆在後座，上車後直奔縣醫院。

    雖然距離我出去已經好幾年了，可我們這個小縣城依舊是沒有什麼變化，國家級貧困縣，這名頭還真不是吹出來的。

    到了醫院前邊停下來一看，這裏最好的醫院，看起來都不如我們那邊的一間小診所。

    和我爸走進醫院的時候，在病房外面看見了幾個叔叔舅舅輩的親戚，和我同輩的也就一個才堂弟，其他的都還在外面，接到了通知，但還沒有趕回來。

    和他們簡單的打了一下招呼後，透著重病房的玻璃朝裡面看，爺爺已經掛起了吊瓶，還戴著氧氣罩，正在和我媽說著什麼。

    纔看了半分多鐘，我媽的頭朝後轉了一下，恰好見到我，對我爺爺點了點頭，開門出來，紅著眼睛對我道：“小言，你爺爺說有幾句話要和你說。”

    從病房外面看見爺爺的樣子，我鼻子就有些發酸，走進去後，見爺爺的臉上瘦的就只有一層皮了，連眼窩都深深的凹陷了下去，唯一還有些神采的，便是那兩顆眼珠子。

    爺爺此時說話似乎都很費勁了，顫顫巍巍的舉起了右手，我連忙蹲下來，握著爺爺的手，有些幹，硬，甚至還帶著冰冷。

    “爺……爺爺……”

    看見爺爺的身體糟糕成這樣，我終於還是沒有忍住，感覺眼眶一溼，還是哭了出來。

    “大孫子，你哭啥，轉眼你都學了那麼久的《鬼道了》，難道還不知道我們修者這一行，都是認命的嗎？”

    爺爺的聲音有些虛弱，且沙啞，可是聽到我耳朵裡，心卻像是在被針扎一樣，有些哽咽道：“爺爺，不……不是命，都是因為我……因為治我的病，你才被那屍氣噴中的，不然也不會得病的。”

    爺爺輕輕的搖搖頭：“傻孩子，看來你還是沒有學到我鬼道一脈的精髓，才入門啊，你以後的路還長，爺爺的病，真的不怪你，爺爺以前找人算過了，五弊三缺，我身帶鰥弊，命缺，三十歲的時候你奶奶就走了，我一個人將你爸和幾個兄弟拉扯長大，原來我一直以為自己活不過五十，沒想到我這把老骨頭竟然活了七十多年，賺了，賺了。”

    爺爺咧嘴笑了一下，我看見爺爺的嘴裏，牙齒竟然都已經掉了大半，心裏更加不是滋味，緊緊握著爺爺的手，只想哭。

    “大孫子，別為爺爺難過了，這都是命，你扶我起來，爺爺問你個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