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傾墨，你最近究竟怎麼了？你的修為竟有跌落的趨勢。”遷葉一下從梨花樹上坐起身，飛下枝頭立在君傾墨身邊。

    劍眉緊皺，如炬的雙目神光湛湛透視君傾墨的神元之處。

    “君傾墨！你在承受反噬之力！”遷葉打量片刻驚怒地質問。

    “遷葉，你想多了。”君傾墨的眼神裡飛快地劃過一絲緊張，旋身離開遷葉的天目範圍，雪白的衣袍在紛飛的梨花飛雨中彷彿一朵盛放的睡蓮。

    “為什麼會這樣！你明明答應過……”

    “遷葉，沒什麼可激動的。你問這樣的問題一點用都沒有。”清越儒雅的聲音順風隔空傳來，青色雲朵在青離的腳下消散。翩翩然如莊周一夢的青色身影將方纔瞬間爆出神力波動的遷葉，柔緩而堅定地從君傾墨身邊盪開。

    “青離，你看看他！你看看君傾墨現在的樣子！”遷葉凝眉怒道，一手指著君傾墨，臉上全是驚痛之色。

    “他的樣子，不正是你當年的樣子嗎？遷葉，你又不是不瞭解，沒經歷過，你覺得此刻你我說的任何話能改變現在的狀況嗎？”

    青離修眉舒展，臉上的表情彷如一縷青雲出岫，仙意飄渺卻幽幽難測。他只抿嘴一笑，深邃的眼神卻投向不遠處站在梨花飛雨下淡然漠然的身影。

    “師兄，我說的對嗎？”

    君傾墨沒有回答，只有沉默在三人之間流轉，原本清甜的梨花香氣沁入肺腑卻此刻浸得人肝腸寸斷，只剩平穩的呼吸聲漸次傳開。

    “罷了……”遷葉喟然長嘆，方纔被君傾墨奪走虛化掉的酒壺竟又出現在手上，仙氣凝結時竟以酒為劍“嗖”一聲向上揮去。

    “君傾墨，我知道自己沒什麼資格指責你。”遷葉一臉頹喪，嘴角泛着苦笑，往昔有些關不住的回憶只能被他封印在眼底，止步於口中。

    他走到君傾墨面前，站住。

    千萬年來吹拂著瓊華宮的微風，此刻吹動著遷葉略顯凌亂的兩鬢。

    “可是……六界已經因為我曾經的任性而付出了巨大的犧牲。三萬年後的如今，也在經不住另一場浩劫了。”

    說完，他笑了一下，又恢復了往日渾身散發著浪子系荷爾蒙的吊兒郎當的樣子。

    一朵青雲一壺酒，一把長劍一人愁。

    望著遷葉離開的背影，君傾墨忽然輕笑一聲對青離道：“你那番話不是對遷葉說的，而是給我。好在，你的警告我聽懂了，多謝。”

    君傾墨繼續說道：“不過你大可放心，我定不會如遷葉那般變成他三萬年前的樣子。但，我的吉凶禍福暫時還不用你來算卜。”

    青離只微微愣了一下，便旋即垂下眼睫，淡淡的笑意如同一川煙雨飄散開去。

    他明白君傾墨的意思，這番敲擊是他自作聰明瞭，君傾墨何等冰雪剔透的人物，當年他做的手腳，一樣都沒有逃過師兄的眼睛。

    “你明白就好，我和遷葉一樣，只是擔心。”

    “多謝。”

    冰冷霜寒的一句，帶著淺淺笑意。

    君傾墨說完，便轉身走入瓊華宮內，留下青離踏月乘風而去，沉浸在曾經的罪惡感中無法救贖。

    當年，沒有人知道原來玲瓏已經有孕。

    可他還是利用了玲瓏對自己的信任……

    是他告訴冰音洛玲瓏和遷葉大婚的地方。

    是他暗示玲瓏，要救活遷葉，只能用她所有的妖力喚回遷葉一命，但後果是她將喪失自己的意志，淪為殺人嗜血的惡靈。

    沒錯，也是他引導天帝，讓天帝作出決策派遷葉前去平亂，然後看到正在使用血腥殘暴的手段屠殺村民的玲瓏。

    他其實沒有做任何事，可他最擅長的便是在神態言語間將整個事情“不經意”推向另一個節點。

    這麼多年來，這又何嘗不是他的心魔？

    過不去，解不開，忘不掉。

    曾經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笑著告訴他：“吶，你就跟這杯茶裡飄著的茶葉一般。是上上好。”

    她天天跑到他的禪院中給他烹一壺茶再走。

    他們的對話除了茶，就只剩那一日……

    “上古有殘卷記載，妖元之力竟然可轉陰陽大道……殘卷之所以殘，那便是可行之處太過兇險……妖去救仙？哈哈……”

    ……

    不知不覺，已經又回到他自己的別苑。

    臉頰上不知何時掛了一顆將風乾卻還溼潤的淚，冰冷著。

    青離輕輕一笑，再轉身進屋的瞬間化為無盡的苦澀。

    牆邊有一套茶具，已經很舊很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