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藍色的長袖一揮，四周的光景忽然變化。雪，一片一片的飄落，楓羽瀟伸出手任雪花飄落在自己的手心，盯著那在手心裏漸漸融化成水霧的雪花由雪白變成透明，最後模糊了自己的形狀只化成一顆渾圓的水滴。

    他忽然笑了，笑得如同那片融化的雪片一般透明。嘴角一絲殷紅的鮮血忽然溢位，接著就又是劇烈的乾咳。

    “咳咳咳……咳咳咳……”

    楓羽瀟整個身體都在搖晃，雙腿支撐不住，一下子，栽倒在地上。一隻白皙到透明的手，忽然輕輕搭在楓羽瀟的肩上。

    “楓羽瀟，你這又是何苦？”一個幽柔的如嘆息般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楓羽瀟聽見這聲音，眼中所有的溫柔和笑意一瞬間全部湮滅，剎那恢復了那冰冷而戒備的表情，抬起頭。

    眼前站著一位女子。

    眉若青峰玉黛，面如晴空一洗後最新的一抹麗色。長長的黑髮順肩垂下，沒有任何束縛。

    冰天雪地裏，只著了一件極淺的粉色做成的千絲百褶流地裙。白雪下的她神情裡有一抹淡的幾乎要看不見的憂愁，從她的雙眼中慢慢逸散。一旦化開就如同這世間越掙扎越緊的魔咒，下場只有困死沒有它途。

    “碾碎三魂，重塑肉身，甘願忍受百鬼噬心之苦，也要逆天進入人間界。楓羽瀟，你可真是有大毅力。不過，我忽然忘了，你的心早就被你弟弟冰音洛碾碎了。你是無心之人。”女子淡淡開口，眼神卻投向遠方。

    楓羽瀟慢慢從地上站起，微眯雙眼盯著眼前的女子，彷彿她不是那傳說裡顛倒眾生的絕色妖女玲瓏，而是一個極度危險的對手和敵人：“玲瓏，你如今能重見天日，可是應該感激我纔好。不過我不指望一個背信棄義的妖女對我有所報答。我只要求你好好按我的吩咐去做事。”

    玲瓏聞言，馬上一隻手掩著嘴，嬌笑道：“玲瓏我要還陽，還要做好多事情，自然會按照我們的約定行事。”一語言罷，她卻立時沉下眉眼，聲音有暖及冷：“只是，現在不按約定走的人，不是我，是你。”

    “我？”楓羽瀟冷哼一聲，身邊的雪花驟然加緊，飛雪如暴，肆亂飄飛，“我想怎樣是我的事情，你管的是不是太多了？”

    玲瓏頓了一下，聲音一鬆，揚眉道：“是，我不該管太多，也沒資格管太多。當年，是你違背了天帝和天后叫你將我三魂七魄永遠湮滅的命令，私自將我鎮封在六道幻境中三萬年，若沒有你，自然就沒有我玲瓏的今天。”話到最後，聲音卻如同冰窖般森冷寒然，本來幽柔的雙眼，釋放出無盡的恨意。

    楓羽瀟看她這副眼神，問道：“怎麼，難不成你要報仇？當年的天帝和天后早就坐化了。如今在哪兒修煉，我都不知道，你還打算掘地三尺？”

    玲瓏聞言，不屑地嗤笑：“報仇？別開玩笑了，我可沒那麼多閒功夫。”臉上厭惡的表情倏忽散去，便又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時至今日，我在這六道幻境整整三萬年。三萬年，好久遠，這讓我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她微微沉吟，忽然轉過頭來，盯著楓羽瀟道：“可唯獨你，我卻越來越看不懂了。”

    楓羽瀟望著他，只是一如既往無懈可擊的微笑，三月春風，眼底卻是寒冬臘月。明明近在眼前，卻依舊恍若遠在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