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好茶，閣主一人獨享，就沒有過意不去？”青離其實並不是真心想討他的茶喝，他只不過藉着話頭引過去罷了。

    楓羽瀟不動聲色抿一口茶，又依樣也為青離化出一杯，聲音清朗如玉：“上神請。”

    青離接過茶盞，習慣性的輕輕嗅味，卻忽然一愣，淡淡的神色忽然變成微微驚異，眼睛定定地似乎在出神。

    青離最是喜歡喝茶的。三界之內，每個仙每個神都曉得。然而青離品茶無數，目前也只有三種茶在他品來，最是難以忘懷。

    而這一杯卻是十分特別，首先在氣味上就讓青離耳目一新。

    那是一種最質樸的初春而未春的乍暖還寒，將化而未融的冰雪氣息。

    在青離品過的諸多茶中，從沒有一種茶竟然有如此別緻而有純粹的味道，每一樣都是千烹萬制過的，那樣精緻繁複的味道與此刻的茶香對比，那種微妙的感覺難以言喻。

    輕輕含一口在嘴裏，青離釋然。不過就是一種極清淡的香茶罷了，這種應該是雪頂香片，雖是極品，卻……

    心思剛到此處，青離生生定住。那純潤的液體剛一落入腹中，一股濃烈綿長的後勁兒頃刻散發開來。

    像是無數卷卷的細流潤物無聲地終於匯成了大海，頃刻間奔騰著沖刷了四肢百骸中每一道神經脈絡。那種被清洗一新的感覺是那樣的強烈，以至於過了好久，青離才從那樣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剛一開口，卻忽然鼻尖一酸，眼中掉下一顆淚來。

    青離心震！

    “在下閒來無事調變的一種茶，名叫千帆過。還不知能不能入了上神法眼，讓上神見笑了。”楓羽瀟長身玉立，臨風舒袖，那樣的隨意閒適，能讓人錯覺他是雲中仙。

    楓羽瀟笑吟吟望著青離，表情依舊完美的不帶一絲情感，只有他漆黑無邊的雙眸才能洩露他真實的身份——永遠永遠與黑暗為伍的人

    青離的眼中洶涌著難以掩飾的驚訝之色，他並不覺得自己方纔的落淚是一種失態，正是那杯茶的勁道讓自己一下子百轉千回，似乎在紅塵人間品盡世間百態一般。

    “閣主高才！”青離竟深深行了一禮。

    “上神不必如此，喜歡此茶在下自然雙手奉上。只是青離上神肯定不是大老遠專程是來找在下品茶的吧。”楓羽瀟淡淡一笑，彷如無極湖此時氤氳的霧氣。

    青離聞言，只片刻便恢復了本來的神色，深邃的目光帶著一絲探尋和玩味“自然不是專為品茶而來。青離心中有個疑問，是關於乾坤鏡。”

    楓羽瀟只微笑不語，淡定的目光中沒有一絲光華流轉，好像任何人都無法擊碎他無比強大無比完美的面具。

    青離繼續說道：“雖然不知乾坤鏡是什麼時候，如何被炎竺或是雪魄得來，又是什麼時候被安排到如此隱蔽的地方。堪和八卦之術，穩坐天地乾坤之象，青離妄自揣測，炎竺雪魄二人沒有這樣的能耐。而三界之內熟諳此道的，恐怕也唯有聽雪閣主你了。”

    “上神言重。”楓羽瀟並不承認但也並無反駁，只是微微頷首，面上的微笑並未減少一分一毫。

    “我此來並不關心炎竺是不是妄想神尊之位，也不關心雪魄想要證明櫻嬈真身的執念。因為我清楚地知道，君傾墨不是炎竺能動得了的，魔君轉世也是君傾墨鐵了心要維護指引，修道成仙的。青離唯一不解的是，聽雪閣主楓羽瀟，向來不插手三界之事，如今你這樣相助此二人，你的目的纔是我最關心的。”

    青離不緊不慢，字字語帶珠璣。他微笑著說完，對上同樣微笑著的，臨風而立飄然若仙的楓羽瀟。

    兩人就這樣無語對峙著，青離率先垂下睫羽，灑然一笑，微微行禮，乘風離去。

    山外山，天極湖，這裏上下一藍。

    天地間彷彿除了藍色就只剩下他這唯一的白色，欺霜賽雪，無比純淨高潔地掩飾著這世上最卑微泥濘的黑暗。

    楓羽瀟淡淡吁了一口氣。

    我的目的？你知道了又能如何。青離，你是想挽回什麼嗎？放心吧，你的秘密會永遠埋藏在這黑暗的地下，和我一起，永無天日。

    當然，這要看我此次的計劃成敗與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