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燭的眼睛裏，似乎有什麼東西雄雄燃燒著，將周圍的黑暗都點燃，如同是冬日裏熾烈的火炭。

    楊燭話音方落，天地之間猛然響起一道驚雷。隨後，如同車轆滾動般的悶雷，不斷在高空響起。

    烏雲彷彿憑空而生，不知何時已瀰漫了天際，一場大雨，彷彿將要到來……

    而楊燭抬起頭，三目中盡皆冰冷，凝視著那座黑色的雲山，口中幽幽吐出二字：“問心！”

    暴雨從天際而落，似乎是在瘋狂宣洩著眾神的怒火，傾盆而下。

    楊燭挺著清瘦的身軀，抬首怒視著天空，任憑大雨直接落在他的臉上，將他的一頭短髮浸溼。

    而在他的身周，一圈淡金色的圓環若隱若現——卻正是即將突破的徵兆！

    楊燭合上三目，引動體內的靈力開始鼓盪，不斷衝撞著問心境的壁障。

    “開！”楊燭豁然睜開眼睛，對著天空怒叱一聲。

    即便是轟鳴的雷聲，如瀑的暴雨，也無法侵吞他的聲音——那聲音，直上九霄去！

    “當……”

    暮鼓晨鐘般，竟是一陣詭異的聲響，在雲端響起。彷彿是擂響的戰鼓，卻比之悠揚；彷彿是震顫的銅鐘，卻更為激昂！

    一個聲音，在楊燭的心神間炸響：“何謂道？”

    楊燭略一驚撼，卻是再度朝著天空吶喊：“不負本心即是道！”

    “何謂不負本心？”

    “堅持自我，就是不負本心！”楊燭那略顯青澀的嗓音，再度傳向天際。

    “何謂自我？”

    “……”

    楊燭一下啞了嗓子，沒再發話。

    修真太難，其中以問心最難！

    “自我，哪來的自我？不過是因果，是報應迴圈 ，是世間宗法！人人生來就是有罪，又何謂堅持自我？”

    那聲音連連質問，壓迫越來越強，天穹在這一刻彷彿坍塌下來！

    楊燭狂吐出一口鮮血。此刻他必須答，若是不答，那麼問心失敗，身死道消！

    “你卻是個什麼？何來質問我的資格？我就是我，我活多少年，如何活著，又如何死去，又與你有半點干係！”

    楊燭氣惱地有些失去了理智，將背後的長戟抽出，怒而指天！

    這一刻，暴雨彷彿停歇下去，雷聲不再猖狂，周圍都歸於寂靜。

    而那個聲音，打破了寂靜。

    “我是何人？我發現了這個世界的本源，於是纔有了道。我，就是宗法；我，就是真理。”那聲音卻是不急不躁，彷彿只是在說一件尋常之事。

    楊燭緩緩將高舉的長戟放下，沒再吶喊，而是自語道：“呵，宗法？那是你的宗法，是你的道。你想告訴我既定的答案，讓我停下繼續的腳步？”

    “哈哈，卻全是屁話，我問心，你是我心麼？”

    “宗法，束縛天地的宗法！這天囚之下，人人都要受你管轄麼？別去勸阻那些前路茫茫，卻還堅持前進的人，你以為，他們都是瞎子嗎？”

    楊燭越是說，聲音便越是磅礴，最後，卻彷彿是要衝出這片天地！

    然而，竟被這天鎖在其中，不得超脫。

    但那質問的聲音，終歸是消失在了雲端，只餘下一串尖利的，肆意的狂笑，彷彿是在宣揚它的無邊偉力……

    至於楊燭，則絲毫沒有在意。而他身周的那圈淡金色圓環，此刻終於徹底成型，緩緩融入進了後心處。

    楊燭嘆了口氣，低垂下眼簾，口中輕道：“我問心成功了，孫叔，你看到了吧？”

    一滴血淚，自少年垂下的眼簾內落出，滴落在先前這片被暴雨洗刷過的大地上，滲入到地底最深處……

    楊燭抬起頭，看著漸漸消散的烏雲，仰頭一陣長嘯。

    而這時，在他的胸前，那白羽吊墜忽的閃爍起光芒，漂浮著指向西北方——那是天囚鳥所在的地方。

    等著我，我來了！楊燭方纔問心完畢，自是豪情萬丈，拔腿便向西北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