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老故事
我爺爺搖頭苦笑了一下說道:“張大帥此言差矣,您在這四九城內只有一載之數。”
但是我爺爺這話一說出口,立刻就後悔了起來,因為他明顯就看見張大帥的表情已經黑了下去,兩排牙齒不由得直撮牙花子,看樣子恨不得把我爺爺生活活剝了一般。
“張大帥您可息怒,這算理批命之說只可聽聞,不可盡信,況且我學藝不精,只不過是給張大帥,您圖個樂子而已,不必放在心上。”我爺爺趕緊勸張大帥道。
這張大帥到底也是個人物,明白和我爺爺沒有必要動怒倒也沒有說些什麼,不過接著又讓我爺爺算一算他的壽數如何。
可是這一卦我爺爺無論如何都不幫張大帥,只是顧左右而言他,說這是巫術之物,冥冥之中自有天註定算卦是算不來的。
張大帥明顯動怒,但是並沒有發做,讓手底下的人封了500塊現大洋的賞金交給我爺爺,又讓大帥府的車子把我爺爺送到了琉璃廠。
這一次大帥府之行把我爺爺嚇的是好幾天沒有緩過勁來,心想要是在這大帥府裡面說錯了什麼估摸著自己這條命就算是交代上那地方了,接下來大帥府興許還有可能再找自己算卦,這一次自己能夠平平安安的回來下一次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想到這裏,我爺爺趕緊把店門一關,帶上一家人先躲到天津衛避難去,躲上一段時間,登到張大帥把這件事情忘了之後自己再回四九城做生意也不遲。
津門重地是九國租界,各路的失了勢的軍閥,得了財的富家翁都往著天津衛跑,原因就在於這裏有洋兵保持外面世道再亂,軍閥的兵也不敢在這裏作亂,我爺爺到了這天津衛租界之後倒也算得上是安頓了下來,前些年在琉璃廠裡面賺了不少錢,在這天津衛裡面足夠他花費了。
但是這人一閒著就愛到處瞎溜達,那一天我爺爺閒著沒事幹,不知怎麼回事就溜達到了天津衛的娘娘廟。
天津衛的娘娘廟,那可是有說頭的,老話說的是先有娘娘廟,後有天津衛,這娘娘廟比天津衛還早建成,由於歷史悠久,所以香火鼎盛,這娘娘廟裡面供的神仙就是媽祖娘娘。
九河下梢天津衛三道浮橋兩道關,說的就是天津衛的地域特徵,這地方臨河靠海,當年海運和河運都要經過天津衛,因此這裏成了一大港口,下海討生活的人都信奉媽祖娘娘,因此天津衛的娘娘廟香火及其鼎盛,到了我爺爺這時候,娘娘廟不單單只是下海討生活的人祭拜,各路的善男信女都來娘娘廟祭拜,有的是準備出門做生意求個出入平安,有的結婚多年沒有孩子,來娘娘這裏求個孩子的。
無論是求什麼這娘娘廟裡面的媽祖娘娘也多有應驗幫忙,我爺爺那時候年過30還沒有一兒半女,聽人說的天津衛的娘娘廟這麼靈驗,自己也正好就在天津衛,帶上香燭供奉,就和我奶奶一起到娘娘廟裡面燒香求子。
娘娘廟裡面是一派的香火鼎盛,那是人山人海人擠人,我爺爺和我奶奶燒完香之後拼了老命才從廟裏麵走出來,從廟裏麵一走出來,正好就碰見一人。
這人看上去歲數和我爺爺差不多一邊大三十郎當歲,身上穿著一件過冬的棉夾襖是補丁羅補丁,有幾塊破的太大的位置沒辦法在羅補丁上去,露出一團烏漆的棉花來,腿上穿了條棉褲也早已是破爛不堪,腳底下那一雙圓口黑布鞋已經沒了半拉鞋底,聳拉著穿著,整個一人看上去和叫花子差不多。
當然是我爺爺看到這個,卻不由得眼睛一亮,走了上去嘴巴里麵衝着人喊了一聲:“老六,你怎麼在這。”
這個人看到我爺爺那也差點激動的沒哭出來,慢悠悠的朝著我爺爺走過來,這人都激動得快要哭出來了怎麼還慢悠悠的走著,那是因為這人走路可快不得,要是太快的話腳底剩下的那半拉鞋底也得掉了。
“老六,你怎麼混成這副德性了。”我爺爺指了指老六身上的這副行頭,不由得問道。
老六長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道:“世道艱難,一言難盡,中原大炮一響,我這小老百姓也就跟著遭了難了,火居道壓根就沒啥生意,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老六說完這句話抬頭看了我爺爺一眼,京津兩地都知道這老王先生常年在琉璃廠呆著,今天怎麼跑著天津衛來了。
“王哥,您這是……”老六張口準備問我爺爺,卻被他一語打斷,笑著說道:“我這也是一言難盡,這不是來天津為躲上幾天時間。”
“唉,誰都有犯難的時候。”老六從懷裏麵抽出一杆旱菸鍋子,啪答啪答抽了兩口,之後繼續說道:“王哥,眼前的我就只有您這麼一個熟人,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我爺爺苦笑了一下,合着前面的話說了百轉千回,到最後也該說到點子上面了,這老六在這娘娘廟門口遇見自己又是這一番狀況,估摸著不是借錢,那就是借糧食。沒等老六說話,我爺爺先從口袋裏麵摸出兩枚光洋,說道:“老六,這眼巴前鬧兵荒誰家都不寬裕,這兩錢你先拿著,你也別嫌少。”
老六看都沒看這兩枚光洋,就推回到了我爺爺的面前,說道:“王哥,您別寒顫我,再不濟弟弟我也沒到要飯的程度,您要是給我這錢那可就是打我的臉了。”
“那老六,你是想做什麼。”我爺爺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問道。
老六謹慎的看了看左右,壓低了聲音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咱們找個地方聊。”
什麼事情要這麼慎重,我爺爺完全摸不著頭腦,但是看見他既然這麼說了只好點頭答應下來,讓隨行的丫頭僕役和我奶奶先回去,自己和老六街尾賣水爆肚的店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