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花瓶子
人生在世必須有一技之長,乃立於人世間,或士或農或工或商三教九流之輩置於其中。
旁者為之外業,這外業不多不少,零零散散的可以分成幾門比如說金點、乞丐、響馬、賊偷、倒鬥、走山、領火、採水……諸如此類,在這個國家當中千百年來綿延不息。
但是除了這些以外,還有一門外業叫做陰行,何為陰行,陰者幽冥也,陰行所做之事當然就是直通幽冥,斷鬼判陰的事情。
我叫王一,是陰行當中的一個無名小輩,當然是說起我的這份職業可是有家學淵源的,不但我是做這一行的,我的爸爸,我的爺爺也都是做這行的。所以憑藉着我家前兩代人積攢下來的名聲,我在這陰行當中還是能勉強過活。
但是真正要說起這個行業到底做些什麼事情,一時半夥之間,我也說不清楚,只得聽我娓娓道來。
說起來我也在這個行業當中呆了將近十年的時間,例如鬼魂附身或者是喪門撞客的事情也遇見了不少,最多的時候手頭上五六個業務要等著我處理,但是如果時運不濟的話,連著五六個月時間沒有生意,上門的事情也發生過。
畢竟這個屬於那種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行業,對於這些我也見怪不怪了。
但是在2000年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情足以改變我對於陰行的印象,也讓我自己整個人發生了變化。
那年我纔剛出師滿兩個年頭,我爹就把他的古董店傳授了給我,這古董店其實就是陰行的一個象徵,畢竟總不可能讓人開家店面,在門口掛塊專業捉鬼的幡子,你想這麼幹,那政府還不讓。
況且說這古董店還能在陰行淡季的時候新增點收入,我家三代人平時在沒生意的時候都是靠著這家古董店做些小買賣補貼過生活的。
到了我這代,自然也沒多想,就從我爹手上把這家古董店給接了過來,那天我在店裏看店,陪著的還有一個二十郎當歲的小夥子叫做阿毛。
此時正好是三伏天,四九城的天氣是又悶又難受,這將近百年的老字號裡面又沒有空調,我和阿毛兩個人只能是各靠在一把太師椅上面憑藉着手上的蒲扇乘涼。
這個時候,古董店的門被人敲了兩下,一個穿著一身灰色卡其布工裝的人走了進來,臉色顯得有一些慌張,手上還拿著一個深黑色的布袋。
我一看到這人走了進來,立馬打起了精神從太師椅上面站了起來,仔細的端詳了這個人兩眼。
不論是做古董還是在陰行,都得看人,這裏麵和中醫治病一樣也分成了望聞問切四個點。
望是看人的相貌打扮,這東西就好像是人的第二語言一樣,人之三六九等看的最明顯的地方就是在這打扮上面,要不然也不會說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
聞說的是這個人的談吐舉止,一個人經歷了什麼或者是處於什麼樣的環境當中所說出來的話都大相徑庭,至於問和切那就是利用自己說話的方式把他的問題給勾出來,從而判斷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只要能做到這幾點一個人最基本的狀況你就能知道的差不多。
至於眼前的這個人看上去風塵樸樸,行色慌張,讓我心頭不由得起了一絲謹慎,若說這人是玩古董的,按照他這身打扮應該沒有什麼東西是他玩得起的。
那除了這個這人來的目的莫非說是被什麼東西給纏上了,想要來找我們幫忙。
“爺們,來這有什麼指教嗎。”我往前渡了兩步,走到了這個穿著卡其布工裝的男子面前,眼睛卻不由得盯在了他那身黑色的包袱上。
這人聽到我這麼說,神色在驟然之間又變得緊張了起來,忍不住的回頭往門口看了看。
他大概是害怕自己說的話被誰給聽見,我讓阿毛把門給關上。隨後笑了笑說道:“現在有什麼話可以說了吧。”
這個穿著工裝的男子看見門被關上了這下子才緩了緩心神,說道:“你認識王朝棟嗎,聽說他就在這裏,我找他有急事。”
聽到他說起王朝棟三個字的時候,我差點忍不住噴了出來,這王朝棟是我爹,也就是之前這家古董店的老掌櫃。
我爹的朋友我差不多都認識,可是這人我卻沒有見過,他來找我爹幹什麼。
我回答他道:“王朝棟是我爹,這幾年已經不管這裏的事情了,您找他,有什麼事情儘管和我說。”
這人聽到我這麼說忍不住的嘆了一口氣,表情好像是一隻死狗一樣。“怎麼就不管這裏的事情了呢,那……那這回我該怎麼辦啊。”
一個1米8上下的壯漢把話說到這裏差點沒有哭出聲來,我看到他這樣子也不知道該怎麼寬慰他,指的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兄弟,有事說事,有什麼難處儘管和我說說興許我能幫上你。”
“王家老爺子不在,我和你說有什麼用。”這男人抹了抹眼淚,說道:“都說這王家老爺子有驅鬼救命的能力,今個他不在,那我不是茅坑裏打地鋪,離屎不遠了。”
被他這麼一說我差點沒有樂出聲音來,出於形象我乾咳了兩聲止住了笑意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事情,不就是被鬼纏身了,這點小事情還用得著找我爹,我就能幫你處理了。”
“怎麼,你也是陰行裡面的人。”男人聽到我的話不由得眼睛放亮,一臉激動的把我抱住:“那兄弟你可得救救我啊,要是能救得了我那我是當牛做馬的報答你。”
“你也別扯這些有用沒用的俏皮話,先說說看你是什麼情況吧。”我看了看這男人手邊的那個黑色包袱,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問題應該就出在這裏麵。
男人點了點頭,和我想的一樣,伸手把那個包袱給開啟了。
包袱裡面裝的是一件敞口青花人物瓶上面畫着一個身材婀娜的古裝女子,憑藉着我從我爹那裏學來的甄別古董的本事,按照造型和瓶身上面的繪畫,這應該是一件清末的民窯瓷器。
不過我只是看了一眼那個瓶子就感覺有一股子扎人的陰氣在觸碰著我的神經,而且那瓶子上面的古裝女子看上去也讓我感覺有點滲人。
那個男人伸手就要把瓶子給拿起來,卻被我給攔了下來。
“這玩意兒邪門的很,最好還是先別碰。”我讓阿毛從古董店的後堂拿了一把硃砂,潑在了這瓶子上面,因為這硃砂上面有陽氣能夠擋得住這瓶子上的陰穢。
果然等這把硃砂潑了上去,我瞬間就感覺瓶子上面的陰氣少了不少,這才把瓶子給拿了起來,又仔細的端詳了兩眼,和我前面的猜想差不多,這東西的確是一件清末的民窯瓷器,但是這東西拿在手上卻讓人感覺不對頭,如果是一般陶土燒製出來的瓷器沒有上釉的地方應該潔白如雪,但是這件青花瓷上的白色去白中透灰,讓人感覺這東西在燒製的過程當中似乎加了什麼東西。
古董行裡有有兩類瓷器不收,一類叫做血瓷,就是在燒製瓷器的過程當中用一條人命投入窯窖當中祭窯燒製出來的瓷器,因為有人的精神氣魄在其中,燒出來的每一件瓷器都精美絕倫,還有一類瓷器叫做灰瓷,就是把人的骨灰和陶土活在一起燒製出來的,按照制瓷匠的話來說用人的骨灰燒製出來的瓷器看上去會比沒有用骨灰燒製出來的靈動。
當然是因為這兩種瓷器在製作的過程當中全部都和亡魂扯上了關係,因此本身陰氣太重,在積攢了一定年頭之後就容易招惹來一些不乾淨的東西,輕者瓷器的主人黴運連連,重者家破人亡,所以不收這兩類瓷器也成了古董行裡面的鐵律。
“爺們,我看你這東西應該不是平常的瓷器吧。”我用虎口拿住瓶徑,另外一隻手託在瓶底放在這男人的面前說道。
“是的。”這男人長嘆了一口氣說道:“都怪我一時貪心,要不然的話也不會惹下這行子事情。”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老老實實跟我講來。”我一臉正色的對他說道。
男人到了這份上,也沒有什麼好必要對我隱瞞的了,長嘆了一口氣,把一整件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都對我說了出來。
原來這個男人叫莫旗,是一個開包袱齋的古董商人。也就是背個包袱下鄉收古董的小商小販,專門去一些農村或者是資訊還不夠發達的城市,在這些地方看看能不能收到一兩件古董,別看莫旗連個門面都沒有,但是因為是一手貨源成本低,而且在農村還能經常撿著漏,這幾年時間賺的也算得上是盆滿缽滿。
前半個月時間,他下了一趟良鄉,在一戶老鄉家裏麵收到了這樣東西。
2000年初的時候電視裡面還沒有什麼尋寶專欄一類的欄目,全國的古董熱還沒有風靡起來,之前這有瓶子的人家,就覺得這東西是擺在家裏麵的一個瓶子,連個水壺都當不了,因此就把這東西拿了出來要賣給莫旗。
莫旗一看到這瓶子就知道這樣東西肯定是有些年頭的老物件,連忽悠帶騙花了一百塊錢從老鄉手裏麵把這樣瓶子給拿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