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零碎
記憶這種東西是最不靠譜的,當它隨著年歲的增長,記憶就開始變得零碎起來了。你記不起來發生過的事,那些發生過的事情。便成了一段一段的片段,不斷漂浮在時間的長河裏。讓你不敢去回憶,因為一旦回憶那便是鮮血淋漓的傷口。
“這上面寫的什麼啊?”醫院的一個病房外面,一位大媽對旁邊的大媽說。看著病房上面貼著的紙條,“你這個都不懂啊。”這上面寫的是法院傳召人,這是一般出了事故或者什麼重大事件,當事人如果受傷昏迷的話。要等他醒來才能,進行取證。“裡面這個聽說是個小姑娘。開車撞死了個人,都昏迷了十個月了。”估計醒來的時候,檢察官就會過來查證。顯然旁邊的那位大媽對於這些事情是非常瞭解的,簡單的幾句話就陳述完了。
有時候在我們做夢的時候,那些奇怪的夢境,我們總是不能夠很好的理解。在夢醒的時候卻又記不起那些東西,在冬日的陽光照耀下,那些東西就變得了無蹤跡了。周圍浮動的光點,話作紛繁下落的雪花。不斷的向上升去,那些奇怪而又無比的夢。隨著零碎的雪花,在這一瞬間就下來了。
司音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有點像是在做夢,但又好像能夠看到周圍的情況。眼前閃過那些畫面。那些救護車的紅色燈光,手術室那白色的燈光,母親焦急的神色,在迷迷糊糊中看到這些情景。似乎顯得不是那樣真實,一切就像剛剛在眼前才發生過。也不知道是過了多長的時間,又像是剛剛在眼前。
司音用力的睜開了雙眼,這一過程顯得是十分的吃力。空氣中又是那種熟悉的味道,那種記憶猶新不會忘卻的味道。她從小就不喜歡醫院,因為醫院裏那種消毒液的味道。總是另司音感覺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因為醫院一直都是最接近死亡的地方。說不定哪天裡面就會有人死去,在一張小小的病床上,就這樣眼睛一閉,離開了人世。
“音音,你醒了啊!”聽到聲音在耳邊響起,司音用力的轉向一邊看著一旁的來人。定睛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姨媽。見到司音甦醒過來,也是十分驚訝。連忙坐到了司音的旁邊,觀察起來她。不過眉宇之間似乎還有一些,不願意說出來的事。“媽媽呢!”司音在姨媽的攙扶下,半坐了起來。喝了一口水,張口就問道母親在哪兒。“額,這個。”姨媽在聽到這個問題,麵露出一身難色。司音看到姨媽的臉色,沒有就知道了一些不好的地方。
“姨媽,你說吧!”司音接著又喝了一口水,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姨媽見都在這個份兒上了,就有點沉重的從口袋裏掏出兩張紙遞給司音。司音拿過來那兩張紙,一張紙上面是一份保險受益單,受益人填的是自己。另一張紙上是一些簡短的話語。“你昏迷了十個月了,你們出車禍的那個人死了,母親爲了賠償那一家人。連家裏的房子和店裏都賣了。然後每天不停的工作,終於……”姨媽在說到這裏的時候都已經是泣不成聲了,一連串的接連資訊迎面的打了過來。
司音除了感覺到震驚還是震驚,“可是不是我開的車啊。”還沒來得及對這一系列的資訊進行接收,或者還沒來得及悲傷。下意識的就說出這樣一句話,突然的門就被開啟了。走進來兩個人都是身著正裝排頭的那一個人,竟然是陸海。“我是本次案件的檢察官,現在要對當事人進行詢問。請無關人員都出去一下。”陸海點了點頭,環繞病房裏的四周後。對所有人說出了這樣一句話。其他人也沒有辦法就應聲跟著出去了,“你好,司音小姐。我是本次案件的檢察官陸海,我知道你剛剛睡醒有點不適,但還是希望你能配合調查。”陸海從一旁找來了桌子和凳子,將電腦放在了前面。認真的對司音詢問道。看著他這一副認真的表情,司音本來還想跟他寒暄幾句,詢問一下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陸海著一副嚴肅認真的表情,讓司音也不得不認真對待。
司音簡單的跟陸海敘述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陸海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不斷的用手在電腦上面記錄下來。在司音說完之後,陸海一旁的助手遞過來一份報告。“但是事後根據DNA血跡檢驗報告,駕駛座上面的血跡是你的。而且根據事後的救護人員到達現場時,在駕駛座上面的也是你。甚至包括方向盤上的指紋也是你。”在司音拿到那份報告之後,那名助手也隨之把一系列的證據說出來。司音看到這些證據擺在眼前,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明明自己沒有開車。
她的大腦飛快運轉起來,“監控錄影呢,我沒有開車真的。”司音眼睛直盯盯的看著陸海,希望他能夠相信自己。“在你的事發路段,碰巧是一段監控盲區。”陸海也一直看著司音,說出了這冰冷又寒冷的句子。“我真的沒有開車,希望你能相信我。”司音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就那樣直瞪瞪的看著陸海,她好像從來沒有這樣相信一個人。這樣渴求的得到一份相信。“我也想相信你,但是身為一名檢察官是要講求事實證據。”陸海的語氣透露出一些十分的堅定,容不得半點質疑。你可以再好好想想,有什麼細節沒有回想起來。
“一定是調換了。”司音始終相信自己,是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並沒有開車。在當時我們出車禍之後,他因為我肯定先醒來,然後再乘救護人員,沒有到達的時候。飛快的將他與我調換開來,在擦乾指紋和血跡。“你說的雖然也成立,但是缺乏實際的證據支援。”一旁的助手在聽完司音的陳述之後,也說出了自己的道理。沒錯,雖然司音說的在理。但的確是缺乏實際的證據支援。
“就先到這裏吧,雖然你剛纔說的在理論上是可行的。但的確是缺乏實際的證據。”陸海合上了電腦,在走出房間的時候就只對司音說了這樣一句話。於是整個房間的門就被關上,房間裡面又剩下她一個人。剛剛所發生得一切,彷彿就像一場夢一樣。就像是放假的學校操場,荒草瘋長一片。即使在冬天依然沒有任何枯萎倒伏的跡象。柔軟的,堅硬的,毛茸茸的,帶尖刺的,鮮豔的各種各樣的雜草,簡單的鋪開在地上。卻又在心臟裡面,留下了一塊最堅硬的地方。
“母親走了,我還要去承擔責任。”司音有點不敢相信,就住醫院靠近城市的江邊。從江面上吹過來的風帶走一些溼淋淋的水汽。夾雜著空氣裡那些消毒液的味道,像是要把一切都浸泡到發房發軟。“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思?在一個沒有人相信的世界裏。”司音就那樣坐在了原地,身體裡面不斷涌動出來許多東西。那些帶著悲傷而又寂寞的流水,不斷的彙集在地面上。然後形成了一條悲傷而又巨大的河流,硬生生的要將司音吞沒下去。
我們對於這個世界的感覺,總是在精神感覺來到很久之後。纔會不斷的靠過來。就如同那些白色的光線與聲音的關係。每當在下雨天的時候,在那些打雷的天氣。我們都是看到白色的閃電劃過天空之後,耳邊纔會聽見那震耳欲聾的聲音。就是這樣的道理,身體的感覺往往沒有精神的感覺來得迅速。那種感覺也沒有那樣劇烈。一定是深深疼了心,纔會有淚水從身體裡面涌出來卻又哭不出來。
就像是司音那被拔掉的針頭一樣,細細的針孔流出了一些小的鮮血。司音向着天台上面走去,在她剛剛走出去後不久。陸海正準備回來向她詢問著什麼,就看見她登上電梯了。天空裡涌動著一些黑裏透紅的烏雲,遠處的落日也正在落下,透露出一些昏黃的色彩。那些各種情緒在身體裡遊走衝撞,像是在迷宮裏焦急的找不到出口。身體裡的每一個地方似乎都被封得死死的,整個身體就在這其中被無限的膨脹開來。
“你們不要過來,”司音站在一旁的欄杆外面,下面就是上百米的落差。“好,我們不過來。”陸海在最前面一旁有點擔心的,就怕司音的雙手一鬆。“有什麼事情我們可以好好的談。你千萬不要想不開。”陸海雖然沒有過去,還是對陸音安慰道。“我都說了,情人節那天下雪了。不是我開的車,怎麼就沒人相信我。”司音大聲的喊了出來,那蒼白的臉色也更加透露出她的悲傷。“我相信你,”陸海往前走了一步,眼睛直直的就看著她,露出了堅定而又相信的神色。“媽媽走了,謝謝您能相信我。”司音轉頭看了一眼面前的這個男人,隨之就把那雙手鬆開而來了。身體順勢就倒了下去。
“不行。”在司音把手放開的時候,陸海一下子就衝了上去。可是始終卻是慢了一步,他的手與他的手錯開了一下,司音的身體一下子就墜落下去。
這一瞬間,所有的情緒都消失乾淨,一丁點的痕跡都沒有留下。然而卻又在下一個時刻洶涌而來,那是沒有招架之力的寒冷。烏雲翻滾著吞噬了最後一絲光線。眼前的世界似乎就變得更加黑暗了,漫無目的的黑在這一瞬間就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