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楠，我清楚地記得發生在我生命裡的每一件事情。

    冷風從窗外灌入屋內，媽媽穿著一件單薄的白紗裙顫巍巍的用報紙黏糊著窗戶縫，她白皙的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左臉頰微微紅腫，眼中永遠含著拭不掉的累，嘴裏輕輕發出幾句哽咽。

    弟弟躺在床上，嘴裏時不時的發出幾句哼哼聲，他的小臉滾燙，臉抽成一團。母親說，咱們沒有錢給弟弟治療了。

    媽媽將窗戶的細縫小心翼翼的粘連好，轉身，走到我的跟前。她將手中的打火機遞給我：“去把炭火點燃。”

    我怔怔的點點頭，接過媽媽手中的打火機，點燃手中的報紙，丟入火盆中，不一會兒，火盆裏的炭火燃燒起來。媽媽望著那盆炭火，嘴裏揚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我看著睡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爸爸，問：“爸爸怎麼辦？需要處理掉麼？”

    爸爸的胸前插著一把剪刀，地上的汙血已經乾枯。

    他終於死了。

    被媽媽親手殺死。

    我對爸爸的死沒有絲毫的傷心，這個男人就是一個惡魔。他吃喝嫖賭全部佔完，喝醉了就打媽媽，還有打我和弟弟。我才七歲，不是他的對手，我在心中計算著時間，等我長到十八歲時，我會親手殺了他。

    但是媽媽沒有等到我滿十八歲，她終於忍受不了，殺死了爸爸。

    “不用了，”媽媽搖搖頭，撫摸著我的腦袋，“阿楠，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睡在媽媽的身邊，什麼都不用擔心，一切都好了。”

    我眨眨眼，乖巧的躺在媽媽的懷中。媽媽的懷抱微微有些涼意，明明是秋天，她卻仍然穿著夏天的裙子。她秋天的衣裳，早已被爸爸撕得粉碎。

    媽媽的身子微微發抖，她將臉埋入我的肩膀，啜泣著。

    我知道，媽媽又哭了。

    “媽媽，別害怕，爸爸已經死了，”我開口安慰，“我們以後都會好的。”

    屋中的爐火漸漸暖和起來，除了味道有些刺鼻外，一切都是暖洋洋的。正如媽媽所說，一切都過去了，沒有爸爸的日子，我們可以過得非常的舒心。

    媽媽點點頭，一個吻落在我的額頭上：“乖，睡吧。”

    我點點頭，心想著等睡一覺醒來後，帶著媽媽和弟弟一起去吃牛肉麪。我沒有告訴媽媽，我偷偷賣廢品攢了十塊錢。我們可以去吃熱騰騰的牛肉麪。

    我再次醒來時，身體沉重得如同有一塊巨石壓在身上。眼中是一片白色。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白色的窗紗。除了站在我身旁穿著青色警衣的警察外，一切都是白色的。

    “能說話麼？”警察的聲音接近溫和，問我道。

    我動了動唇瓣，喉嚨乾澀的厲害。警察拍拍我的頭，聲音和緩道：“不用著急，說不出話就別說了。”

    我看著他，點點頭。

    後來，我才知道，媽媽讓我點燃那炭火，並不是因為取暖，而是她要自殺。媽媽殺了爸爸，她要是不自殺，就要關入監牢中。她的心早已經死了，她只想帶著我和弟弟一同死去。

    鄰居發現我們的不對勁，報警。但警察來晚了，除了我之外，媽媽和弟弟都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