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新的工作
正直的寧傑拒絕了醫院裏的“血託”代他抽血檢查的要求,堅持自己去抽血,但是結果可想而知。
寧傑卻幻想著自己能夠說服辦證的。
辦《健康證》的是一箇中年女同志,一看他的化驗報告單上的三個“陽”,就用手重重地點著報告單、皺著眉頭對他說:
“哎呀,你這是'乙肝小三陽',可是嚴重的傳染病呢!不行,不能辦證!”
“可是醫生說我只是健康的攜帶者,傳染性不大……”
“哪個醫生說的這話,你要他到這裏來立下字據:絕對保證今後不會傳染,絕對保證用人單位會接納你。我就給你辦證!我不能爲了你一個人禍害許多人!”
這個中年女同志的話原則性好強,簡直是擲地有聲,震撼得寧傑幾乎眼冒金星,他一個“攜帶者”在這個女同志的眼裏完全成了害群之馬!寧傑本來想試著說服她,誰知道她的斬釘截鐵的幾句話把寧傑想說的話全嗆回去了。
寧傑不敢再被這位女同志義正詞嚴痛斥,只有十分頹喪地離開了醫院。
怎麼辦呢?沒有辦下《健康證》,意味著自己就不能進入大型的、規範的企業工作,只能進入小型的、不規範的企業或者是打零工。難道自己重回商業街去當“扁擔”嗎?
寧傑心裏躊躇了好久,他知道自己此番回去可能會招來天亮那樣的個別人的白眼或刁難,但是也會得到李大炮他們的同情或擁戴,這些他並不是很在乎,他現在想的是要為自己這類“攜帶者”找到一個合適的社會定位,找到一個生存空間,能夠不被鄙夷,少些孤獨。他想嘗試闖一闖。
路邊商鋪的高音喇叭里正在播放那首激昂的歌曲《走進新時代》,優美的旋律久久迴盪在寧傑的心坎兒裡。
寧傑放眼環顧,我們的國家、他所生活的都市走進新世紀快兩年了,面貌都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陳舊的老式建築逐漸在消失,新式的高樓大廈春筍般地拔地而起,江城的過江隧道已經貫通,地下軌道交通開始動工……寧傑相信,時代在前進,人們對他這樣億萬“攜帶者”的認識和誤解終究會發生變化、會進步的。
寧傑信步走到一大片拆遷區的旁邊,看見遠處挖土機用巨大的的吊臂推倒舊房屋,轟鳴聲震耳;近處則是十餘個男女在倒塌的瓦礫中整理著磚石、金屬門框、木材等物。初春的天氣還有點涼,但是在工地上幹活的男民工都已經是打著赤膊,汗流浹背了。
寧傑這時眼前忽然閃過了父母發愁的面容。他有了一個念頭:自己就先去做拆遷民工,賺點錢,為父母減輕一點經濟壓力吧。
寧傑走進了工地,迎面遇見了一個正在搬磚的身體瘦削的男青年,看上去年齡不大,可能比成俊大一點,身上穿著一套草綠色的迷彩長衣褲,不像其他工地上的男人那樣赤膊著上身。寧傑問他:
“小兄弟,請問你們的頭兒在哪裏?”
男青年打量了寧傑一眼,避開了寧傑打量他的目光,寧傑發現他的眉毛細長,透著一些斯文味兒。男青年用手一指不遠處的活動工棚說:
“他就在那間房裏。”
寧傑謝過了男青年,走向活動工棚,這時候恰好從工棚裡走出來一個面龐黝黑、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正打著呵欠,伸著懶腰。寧傑恭敬地問他說:
“請問您是老闆嗎?”
中年人剛剛撥出的呵欠於是打出了一半,另一半被他強行吞進了肚子裡。他翻翻睡意惺忪的眼睛問:
“你是誰呀?找我做什麼?”
寧傑連忙陪著笑臉說:
“我叫寧傑,高中畢業,今年19歲,想在您的工地打份工,請老闆賞口飯吃。”
“嘴巴挺甜的,還算機靈!”
中年人讚了寧傑兩句,上下打量著寧傑,然後轉到了寧傑的身後,突然伸出腳猛地踹在了寧傑的兩條後腿彎上,寧傑猝不及防,差點兒跪倒在地上!幸虧他反應迅速,順勢往前趔趄幾步,再站穩身子,轉過身來,臉帶慍色地問:
“老闆,你這是幹什麼呀?”
中年人走到寧傑跟前,用手重重地拍著寧傑的肩膀,含笑點頭說:
“小夥子身體不錯,反應也機敏,這是做這份工作的必備條件。行,我錄取你了,馬上就上工!”
寧傑沒有想到老闆用這樣的簡單的方法測試他。
中年人接著對寧傑說:
“我叫吳樹生,是這個工地的包工頭,你以後喊我老吳就行了。我們這裏每天工作十小時,晴天上工,雨天休息,上一天工一百元,休息沒錢,包吃包住,工錢一個工期完了結算!”
看來這個老吳為人還比較爽快,說話簡單明瞭,寧傑把他說的話的意思都聽明白了。
老吳手搭著涼棚向四周看了一眼,剛好看見了離他和寧傑比較近的那個瘦削的青年,就高喊著青年的名字:
“陽鼕鼕你過來!”
名叫陽鼕鼕的瘦削青年應聲快步走了過來。老吳對他說:
“陽鼕鼕,這個新來的寧傑就跟你在一個小組了,你早來幾天,平時你就領導他,多跟他講講工地做事的規矩!”
“嗯。”
陽鼕鼕低聲答應著,揚起細長的眉毛看了寧傑一眼,不過他又迅速地避開了寧傑的目光。
寧傑想:看來我這是第一次遇見了一個愛害羞的男孩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