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女兒紅是十五年的陳釀。”我給潘伯倒上了一杯，然後是給自己滿上，...端起酒杯，我衝着潘伯道：“來，我們先乾一杯。”

    “好，這大冷的天有酒那是最好的事。”潘伯端起酒杯爽口喝了一大口，“哇...好酒啊！”

    “潘伯吃菜。”

    就這樣...我們兩人推杯換盞，花了不到二個小時，將一罐女兒紅給喝光了。

    這時候的潘伯有了些酒意，他是位老酒鬼，平時在船上就是愛喝，他現在酒性正濃，見我帶來的女兒紅喝完了，便把自己珍藏的美酒拿了出來，我們兩人又是喝了一回。

    不過...我是帶著某種目的來的，自然不能喝醉，這時候我感覺自己喝得差不多了，便放下酒杯，對著潘伯叫道：“潘江海，你家兄弟在等你哪？”

    瞬間...身子搖搖晃晃的潘伯一下子僵硬住了，抬起頭直直的看著我。

    “薛師父你...”

    “你的哥哥在等你。”我同樣直直的看著潘伯，我們雙目對視，潘伯心虛了，他馬上低下了頭，沉默不語起來。

    “告訴我，你的哥哥是怎麼死的？為何他一定要你去替他？”我大聲喝問道。

    潘伯沒有回答，繼續低著頭。

    “你的哥哥死在吳江中，生魂久久不去地府報到，滯留這人世間，已經害死了兩條人命，或許他還會害死第三個，第四個...而這一切你也是幫兇。”我的語氣加重了，潘伯的頭垂的更低了。

    “你先是在濱江大道的護欄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用細繩綁了個傀儡，想要以此來矇混過關，騙過你哥哥的亡魂，可惜你哥哥不肯罷休，他一定要你的性命。...所以你就動了歪腦筋，想要讓別人當你的替死鬼。

    你在路上丟下一隻塑膠袋，裡面放著煙，可是其中有一條煙中放著刻有你名字的牌位，你哥哥據此找上門來，將無辜之人害死了，或許有人做了替死鬼，你哥哥的魂魄就能夠滿意，從此墮入輪迴，不再找你，可惜他還是念念不忘你，連續送去的兩條性命都不能讓他滿意，他執意要你去替他，這份執念太深了，這裏一定有故事，告訴我？”

    潘伯沉默了許久，身子微微的顫抖著，他在掙扎，內心的不安和愧疚，以及那深深的對死的恐懼讓他害怕著。

    “說啊！”我大聲吼道：“你以為當了你替死鬼的兩條人命會放過你？你定然不得好死！”

    ......

    潘伯依然沉默著，他不敢說，不過...就此此時，忽然間吳江江面上狂風大作，波浪洶涌起來，小舢板劇烈的搖晃，那潘伯驚恐的抬起頭，臉色煞白。

    “他...他來找我了，我...我不想死。”

    “你哥哥是你害死的吧？”我質問道。

    “不...我沒害死我哥哥，他...他是爲了救我死的。”潘伯激動的喊道：“我...我小時候掉進了吳江中，按照我們船上人的規矩，掉江裡的小孩和女人都不能救，這是要送給江神的祭品，你一旦救了起來，以後會要招江神報應的。”

    “最後你哥哥救了你？”

    “對，更加準確的說...是他替了我，他把我救起，然後他沉到了江底，不過他在臨走之前說過，人一旦溺死，他的魂魄就不能下地府，做了水鬼後飽受各種困難，無法脫身，必須要找一個替身，這樣才能脫去災難，所以他希望以後我能去替他。”

    “可是你不想去？”

    “對，我要活下去，我纔不想去江底，我撈屍三十年了，看見那些被泡的渾身發酥的血肉就渾身發麻，我不想變成那樣子，而且做了水鬼有著受不盡的苦難，我...我不想去。”

    “可是你哥哥的亡魂等不及了，他同樣要擺脫那種苦難，他已經在水中煎熬了幾十年了。”

    “其實他太死腦筋了，何必一定要我去替他，我已經送給他兩個替身了，他完全可以下地府去，這不是我的錯，我已經幫了他，是他太固執了。”潘伯忽然間兇惡起來，兩隻眼睛迸出了兇光。

    “他是希望你能還債。”我大聲懟道。

    呼——

    也就在這時，忽然間一股狂風從外面刮進了船艙內，破舊的小舢板猛烈的搖晃起來，如同湍急水流中的一片落葉，隨時都會被吞噬掉。

    “我不想還債，我想活下去。”潘伯大吼著，“人生雖然痛苦，可是活著總有希望，那怕活的不如意，可是活著就是一切。”

    “你哥哥當年救你的時候如果也這麼想的話，估計是你做水鬼。”我丟下這句話，轉身離開了船艙。

    “薛貴你小子別說我，你同樣也是怕死的，天底下沒有人不怕死，...我做的沒錯。”潘伯繼續大吼著。

    可是我絲毫沒有轉身去看他，低吼肆虐的狂風，我的衣角頭髮在狂舞，同樣的內心也在顫動。

    “喂！你小子在聽我說嗎？你...”潘伯兇暴的表情忽然收了起來，他聽到身後有滴滴答答的水聲，而且有一股冰寒刺骨的氣息。

    “潘江海，我的弟弟，你該來替我了。”一隻披頭散髮的水鬼溼漉漉的站在潘伯的身後。

    “呃...我...”潘伯臉色煞白，他不敢轉身，抬起腳步，他想離開船艙，但是一隻有著噗的手爪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非常的有力，潘伯感覺到了疼痛，“不...我不想死！”

    在我的身後發生著恐怖的一幕，潘伯淒厲的喊聲撕破了天空，讓四周的狂風更加的瘋狂。

    我盤膝坐下，閉上雙眸，等著慘劇的結束。

    “啊！——————-”

    伴隨著一道撕裂聲，世界開始變得清靜起來，江面上的狂風緩緩的平息，剛剛還咆哮的浪花也柔順起來，晃晃悠悠的輕拍著小舢板。

    我的身後已經空無一人，只留下散亂的桌椅，一地的酒菜，還有一灘溼溼的江水。

    這時我從懷中掏出了一樣東西，那是一塊牌位，上面寫著潘江海三個字，這是我之前撿到的，上面留有潘伯的一絲血跡，水鬼就是根據這個找上門來的。

    隨手一甩，我將木牌丟進了吳江中。

    “一切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