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躺的時間太長，白皎站起時有點不穩，梓焱一把扶住她。

    這時才發現梓焱一身的粗布衣裳短打，一頭半披著的發也全部束起來了，一根彎曲的木簪子別在其中。再看他的面板的膚色也變得紅潤一些，沒有以前那麼蒼白，多了一些健康之色。

    “我沒事。”白皎笑笑，發現自己臉部有些有些僵硬，嘴角根本牽扯不動。她突然想起南婆剛剛說的話，叫她不要做大動作果然是有道理的。

    於是心平氣和的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麼多，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纔好。”

    “我不需要你的感謝。”梓焱微微皺了眉頭，他實在不喜歡她這樣跟他說話。

    不比虛靈之境那時，現在白皎倒是出奇的冷靜，“我知道。但你現在若站在我的角度就會知道，我現在除了自己誰也不敢完全信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這樣的道理有誰不懂？梓焱他沒有任何脅迫她的意味，只是不想看她這麼生疏的與他相處。

    臉色有些陰鬱，沉聲道，“我這麼做不是強求你要做些什麼，只是希望你與我不要這麼生分，讓我覺得我所付出的一切就像個傻子一樣。”

    白皎不知道他竟然會這樣說，登時有些吃驚的看著他。

    “抱歉。”白皎低下了頭，這一路來經歷了什麼，她一概不知，對於他的付出他也從不會放在口邊，若不是剛纔囡囡這麼說與她聽，她不會知道，這麼說確實有點傷他的心了。

    梓焱看著她低下的頭，頓時心中的悶氣就煙消雲散了，不再與她再計較這些事。

    “你確定不回南荒？”

    白皎點點頭，“嗯，我要回戴安。”

    “罷了，我陪你便是。”梓焱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還有什麼不舒服嗎？”

    白皎搖搖頭，“沒什麼不舒服，只是像南婆剛剛說的，不能大笑。”她突然想起什麼，眼神黯了黯，顫抖著撫上了自己的臉頰，“我現在……是不是很醜？”

    梓焱但笑不語，拿來了一面小圓銅鏡，“你看。”

    白皎接過銅鏡，卻始終沒有勇氣看。

    “我幫你捂住眼睛。”梓焱伸手輕輕的附在了她的眼睛上面。

    看她有些微微顫抖，梓焱隨即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不用緊張。”

    梓焱放開手後發現她仍然閉著眼，不由失笑，“睜開眼睛吧。”

    白皎緩緩的睜開眼睛，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不由愣住，這是怎麼回事,她臉上本該有的疤痕呢？

    白皎返頭看向梓焱，“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還不開心嗎？”

    白皎搖搖頭,“沒有，只是沒想到，我以為我的臉已經……”

    梓焱攔住她繼續說下去，“我說了我會盡我所能護你。”

    白皎看著他真的覺得不可思議，若不是親口聽到了他的承認他是梓焱，他現在的樣子真的跟以前不像。

    “白皎，若你回戴安，你這副容貌會引人生異的，更何況他還在找你。”

    白皎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誰，微微蹙眉道，“那怎麼辦？”

    梓焱看著她這副正在逐漸恢復的容貌，與以前相差無異，只是經歷了些磨難瘦削了一些，五官更加深刻立體了些，覺得能避得了就避了，隨即道，“我問問南婆，她有沒有什麼好的法子。”

    “嗯。”這位南婆看起來是位高人，能把她的臉能恢復成這樣，估計稍稍易容也不是什麼問題。

    “過幾日再回去，等你再恢復一些。”梓焱提議道。

    白皎點點頭，“嗯。”

    “梓焱哥哥？”囡囡探出一個小腦袋，悄悄喊了他一聲。

    “嗯？”

    “婆婆找你出來說話。”

    白皎看了看梓焱，梓焱笑著說沒事，要她休息一小會兒也可以出去走走透透氣。

    “南婆。”

    “嗯。”南婆從搖椅上緩緩站起，轉向他說道，“這人也醒了，現在有什麼打算？”

    “等她在恢復些，我就帶她回戴安。”突然想起白皎需要易容一事，便問南婆，“你可有什麼法子幫白皎易容？”

    “易容術？”南婆頓了頓，“這倒不是什麼難事,只是她現在臉上的肌膚還嬌嫩得很，這時用草藥會有刺激。不過也不打緊，再過個幾日就會好許多。”

    “南婆，你真的捨得讓囡囡跟我們離開嗎？”

    “……”南婆沒有說什麼，陷入了深深地沉默。

    這有什麼辦法呢？她都半截已入黃土了，總不能要這丫頭陪她直到自己壽終正寢吧？她死後她可不放心這丫頭，還是乘早給她找個歸屬，迴歸到正常的人世間生活。

    梓焱知道自己也是白問，既然她之前就做了決定，現在又如何會反悔呢？

    於是朝不遠處的囡囡招了招手，囡囡指了指自己，意思是找她嗎？

    梓焱點點頭，囡囡確認了才走過去。

    “梓焱哥哥，怎麼了？”

    “囡囡，我問你，你看現在白皎姐姐也醒了，再過不久我們就要回去了，你願意跟我們走嗎？”

    囡囡一喜，眼裏是藏不住的喜悅和興奮，“你的意思是帶我下山嗎？！”

    “嗯。”梓焱微笑著點頭。

    “可是我……婆婆應該不許我下山吧。我九歲的生辰還沒到。”

    囡囡有些沮喪的說道。

    “若你婆婆允許呢？”

    囡囡不可置信的看向梓焱，“真的嗎？”

    梓焱點頭。

    囡囡知道他不愛說笑，斷然是不會拿這種事情來哄騙自己的。

    “太好了！”囡囡歡呼一聲，興奮的在這不大的平臺上繞圈跑了起來。

    外面的動靜或許有些大了，白皎也走了出來。

    縹緲浮雲如紗如幔，湛藍的天空讓人心情豁朗，她已經許久沒見過這麼好的天氣了。

    走到接近平臺處的高崖處，這裏拼了一處矮的欄杆，想是爲了防止不小心失腳摔下去。回頭望了望，這座小木屋在這山頂上，背靠著一片翠綠竹林，眼前是重巒疊嶂的山峰，白皎深呼了一口氣，頓時感覺渾身通體舒暢，多日來鬱結的濁氣彷彿也被排出去了。

    梓焱知道她想透透氣，但顧及她的臉剛剛恢復最好不要在日頭底下曬，“白皎，在那站一會兒就過來陰涼處呆著吧，那兒日頭有點烈了，你會受不了的。”

    白皎伸了伸懶腰，慵懶的回答道，“知道了。”

    把身體活動開之後便站到屋簷下頭。

    囡囡與白皎有些不大熟，不大敢與她主動搭話，只是偷偷瞧著她的一舉一動。

    白皎也發現她了，問道，“你叫囡囡是嗎？”

    囡囡點點頭，“是的沒錯。”

    “謝謝你啊，聽梓焱說你在我病著的時候照顧了我不少，想不到你這麼小也會照顧人啊？真厲害。”

    囡囡摸了摸自己的結著的長麻花辮，不好意思的笑笑，“哪裏哪裏，你既然是來求醫的，我當然要盡我自己本分把你照顧好，讓你快點好起來啊！”

    “聽梓焱說，他要帶你去戴安，你好像很高興，你長這麼大還沒有下過山嗎？”

    囡囡搖搖頭，對白皎解釋道，“不是，婆婆也帶我去過鎮上的集市上，只是有一次我貪玩誤了時辰地點，差點走丟了，然後婆婆就再也沒有帶我去過集市了。”

    “這樣啊。”白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梓焱看向這兩人，在一旁靜靜的聽著她們的談話內容。

    “若你的婆婆不在了，你一個人還要會這山上嗎？”

    囡囡愣住，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梓焱剛想說些什麼，卻被白皎抬手攔住了。梓焱只好保留意見，讓她們繼續說。

    “我……”

    白皎蹲下直視著她，“囡囡，你認真想想。”

    囡囡眼神黯了黯，搖搖頭道，“要是婆婆不在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半。”

    “那你願意跟梓焱哥哥去他的家嗎？”

    囡囡不解，“為什麼去他的家？”

    “我的意思是，你願意把梓焱當做自己的哥哥嗎？”

    看著白皎一副十分有耐心的模樣，梓焱不知道白皎竟然知道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是歷了番劫難多了幾竅心眼？

    囡囡低頭思考了一會兒，“婆婆是不是因為自己年紀大了就不要我了？我沒關係，真的，可是婆婆不行啊，她老了要是她病了一個人怎麼辦？肯定要個人在身邊照顧她啊。雖然我做不了什麼很多的事情，但我可以陪著婆婆過完最後這段時間。”

    白皎摸摸她的頭髮，“沒錯，你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那你和我們先離開，要是想婆婆了我們就送你回來怎麼樣。”

    “嗯。”囡囡重重的點了點頭。

    “想不到你竟然都知道。”梓焱走到她身邊漫不經心的說道。

    “這有什麼，大概一捋就知道事情究竟怎麼樣了。”白皎突然看向他，“你是不是以為我真的很笨？”她無所謂的擺擺手，“那也難怪，誰叫我當初一失足成千古恨呢？你現在完全就可以揪著這件事情說我愚笨。”

    梓焱搖搖頭，“我從未覺得你愚笨。當初只知你性情天真，加之你涉世未深難免上當，現在看來你只是信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