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陳年舊事
三日後,清晨。
樹林裡的霧氣剛剛消散,腳下的泥土還帶著些許溼意。泥土味,青草味以及花香味在空氣中相遇相融,交織成一張無形的大網籠照著過往的行人。偶有風過,吹落幾片花瓣幾片樹葉,吹來幾聲鳥叫蟲鳴。
沐緩歌欣賞著四周美景,意興正濃時忍不住吟道:“簌簌山花落。”
“喓喓草蟲鳴。”
沐緩歌一怔,呆呆地看著平日裏寡言少語的少年道:“你怎麼會知道這句詩?”
“這句話貌似應該我問你,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我怎麼知道,怎麼知道……”沐緩歌小聲地重複著這句話。
她怎麼知道,她當然知道。因為這兩句詩本是她所做。
那是在很多年前的一個像今天一般美好的清晨。
那時她尚年幼,隨著父母外出遊玩,途經盛景時父親讓她和姐姐比賽作詩。
父親的本意是想增添遊玩的樂趣,卻忘了姐姐自小在鄉野長大,識字不多,而她自幼熟讀詩書。
所以當時她不一會兒便想好了答案,姐姐卻一直沒有想到。於是她就把自己想好的句子告訴了姐姐。
姐姐興高采烈地跑到父親跟前吟詩,父親聽完高興的合不攏嘴。
然而就在大家都以為父親要表揚姐姐的時候,他卻連問了好幾個問題。那些問題姐姐一個也回答不上來,父親便立馬看出了端倪,責問姐姐是從哪裏抄襲來的句子。
一開始姐姐說是她自己想到的卻不料父親非但不信反而怒道:“小小年紀就學會了騙人,真不知道你娘平日是怎麼教你的。”
“怎麼教我?你還不清楚嗎?我娘她就是一個目不識丁的農村女人,她根本就不認識字,也不懂吟詩作對,更不會教我,不像妹妹有個琴棋書畫什麼都會的娘。你是我爹,可你一直都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娘。如果當初不是我跟娘去找你,你應該早就忘了我們了吧。”
“你簡直太不像話了,還敢和我頂嘴了,沒大沒小,看我不好好教訓你。”父親氣極了伸手要打姐姐。
母親攔下父親姐姐卻說用不著她假惺惺。
往事歷歷在目,或許有些事情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吧。
沐緩歌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又馬上恢復了平靜。
她心道:陳年舊事,想它做什麼。
沐緩歌的目光再度落到少年身上,“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
“無意中聽來的罷了。”少年淡淡地說完,大步向前走去。
沐緩歌心知這是少年的推脫之詞卻也不再追問,只道:“少俠,你慢點走,等等我。”
少年充耳不聞,依舊是大步流星的向前。
沐緩歌又道:“你慢點我不認識路,這荒山野嶺的,萬一走丟了怎麼辦?”
少年依舊不予理會,心中卻想這雖是荒山野嶺卻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你如何迷路。
沐緩歌繼續道:“我走不動了,你慢點。不過我知道你肯定又要當做沒聽見,畢竟我也跟了你這麼久,也算是瞭解你了。”
少年依舊自顧前行,任身後的人自說自話。
只是那聲音似乎越隔越遠,直至完全消失。
怎麼就突然安靜了,不是挺能說的嗎?少年這樣想著,不經意向後看去,身後卻並無人影。
少年心道:怎麼突然不見了,不是要一直跟著嗎?這樣想著,似乎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涌上心來。
轉念一想,心中又道:不該如此,她這一路上跟了我許久,一直想著要打我包袱裡東西的主意,不會就這麼輕易放棄,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可那姑娘武功不弱,尋常人奈何不了她,又怎麼會出事。
少年心中思緒繁雜,想到各種可能,又一一否決。
算了,他想著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又何必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浪費時間。再說他走了,不也正合自己心意嗎?
只是少年似乎尚未發覺自己已然折回了很長一段路程。
“救命啊,少俠救我。”
終於,少年又聽見了那熟悉的聲音,只不過是在叫喊著讓自己救她。
少年劍眉微皺,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不遠處沐緩歌被人緊緊地綁在樹上。一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拿刀緊貼著她雪白的脖頸,似乎只要再加重一分力氣鮮血便會噴涌而出。
在她周圍,另有十幾名男子神色兇狠的握刀而立。
“你小子可算來了,害兄弟們好等啊。”拿刀挾持沐緩歌的中年男子率先發現少年的身影。
等,等他嗎?
少年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哎!我說你傻站著幹什麼?到底是不是來救人的,一點兒也不積極。”
少年聞言,上前幾步。
中年男子卻道:“站住,你,你先別過來,不然……”
中年男子說著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幾分。
沐緩歌秀眉緊蹙,急道:“少俠,你還是聽他的吧!”
“對,聽我們的。”眾人齊聲附和。
少年冷聲道:“你們到底想玩什麼花樣?”
“老子叫高狄是貓王寨的寨主,老子看上你包袱裡的東西了。想搶,可自知打不過你。跟了你幾天,發現這姑娘與你關係非淺,所以想和你做個交易,用你包袱裡的東西換她一命,怎麼樣?”
“包袱裡的東西”,少年冷哼一聲,道:“你不該看上的。”
“你說了算了啊?”自稱高狄的人大聲呵道:“你到底換不換?再磨嘰小心這姑娘小命不保。”
“不換”,少年冷冷地吐出兩個字,轉身便走。
沐緩歌急道:“少俠,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少俠。雖說我們只是萍水相逢,但好歹也是相識一場,你就真的見死不救嗎?”
少年不為所動,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