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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冥婚

    “各安方位,三魂來引!”嶽臨安端著油燈低喝。

    火苗竟如受到牽引一般,偏向正南方。

    “難道屍體在背嶺村?”

    嶽臨安眉頭微皺,旋即護住火苗,踏上山路。

    他走得很急,要說不擔心那是假的,先前表現出來的鎮定,完全是爲了穩住嶽子笙。

    如實在天黑之前,無法找到屍體,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隨著天氣越來越熱,嶽臨安離背嶺村不過三五里,遠遠地能看到桃樹掩著的人家。

    忽然大路上傳來一陣嬉鬧聲,三道人影走了過來,起頭的是個穿著喜慶的半老女人,正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

    中間那人挑著對籮筐,一邊放著些紅色的綢緞尺頭,上面壓著古舊的銀白色髮釵,以及兩隻碧綠圓潤的手鐲。

    另外那隻籮筐裡放的是皮、棉、夾、單、衣服各一件,上面擺著木質的錦匣,雕有繁雜的花紋,隱約是龍鳳相互纏繞的模樣。

    最後跟著的是位年輕人,嚴肅地打量著周圍的地勢、走向,偶爾向中年女人詢問幾聲。

    “劉老漢,這婚事包你滿意,姑娘我看過了,長著副俊俏模樣,屁股也渾圓挺翹,絕對好生養。”

    “喲喲,瞧您那副喪氣樣,我薛婆子辦事還能出錯不成,陸先生都說了,那女娃的生辰八字正好配上。”

    挑著扁擔的劉老漢沉默了半響,神情有些吶吶,“那女娃家裏怎麼說?”

    “您老就放心好了,就算是信不過老婆子我,也得相信陸先生吧。”

    薛婆子叫叫嚷嚷半天,說得天花亂墜,就怕劉老漢撂擔子走人。

    原本她是不想來的,她很清楚,這婚事要是處理不好,絕對是要損陰德的,但耐不住陸先生的再三保證。

    而且這趟活雖然有點不光彩,但媒婆禮錢可不少,足足有2千,比平時介紹好幾個都賺。

    思來想去,薛婆子也就抱著只做一回,以後多給菩薩上香的心態,幫著在中間穿針引線。

    “我說得再好聽,也不如您老親自看幾眼……”

    儘管嘴上都保證了,但薛婆子心裏還是發虛,這種事人家女孩子能答應麼?

    多半是被陸先生給誆住了。

    想到這些,薛婆子不屑地往後瞥了瞥。

    “怎麼會辦喜事,今天可不是個好日子……”

    走近了,嶽臨安站在路邊,好奇地打量了兩眼,頓時渾身發寒。

    詭異的是,那彩禮中,近半是用紙糊的!

    這根本就是冥婚!

    而女方還是個活人!

    見有人來,薛媒婆的聲音戛然而止,心虛地加快了腳步,不敢多看。

    劉老漢低著頭從他身旁走過,如悶葫蘆般,籮筐裡的紙衣料透露著陰冷的氣息。

    只有陸先生嘴角噙著笑意,冷冷的。

    嶽臨安氣憤地盯著他,要不是還要找喜神,他早就出手干預了。

    這方圓千里的趕屍匠也好,說因緣的婆子也好,沒幾個敢明目張膽地讓人辦冥婚!

    按照這邊的習俗,女方嫁過去要跟亡者舉行婚禮,若是沒有夫家的同意,從此不得再改嫁,必須守一輩子活寡!

    更過份的是,還要將女子放進棺材,跟死人洞房。

    近些年來,冥婚越發少了,就算要有,那也是訂過婚的年輕男女意外雙亡,而後同穴合葬。

    像這種女方未亡的,簡直有傷天和。

    再說了,普通人家裏再窮,也不願意讓閨女遭災!

    透過聽到的資訊,和媒婆的表現,嶽臨安猜測,多半是這個陸先生在欺上瞞下。

    “難道他是陸家的傳人?”

    幾人走遠了,嶽臨安才搖搖頭,心裏狐疑地端著還鄉燈走了。

    也不知怎地,剛到村口,還鄉燈的火苗竟然越來越下,最後徹底熄滅下來。

    “哼,果然是有人在暗中搗鬼。”

    嶽臨安冷哼一聲,心中反而踏實起來。

    他將還鄉燈收了起來,不緊不慢地進入村子。

    既然是同行在出手,那喜神吸收生氣,變成煞屍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畢竟干係重大,誰都不敢昧著良心亂來,若是存心害人,必然會遭報應,死後都不得安生!

    時間已經是中午了,各家農民大多還在地裏忙活,就著樹蔭扒了中飯,湊成圈嘮嘮家常。

    嶽臨安斟酌一番,打算先了解了解情況,抬頭便朝著附近的大樹走去。

    “唉,隔壁村的林嬸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去了……”

    “誰說不是呢,前段時間我還跟她打牌來著。”

    “對了,你們聽說了麼,沒想到她還有個貌美如花的侄女,前兩天趕回來奔喪。”

    樹蔭範圍很廣,底下襬著幾個長條形的石塊,表面很平整,幾個婦人坐著聊天。

    婦人聊得起勁,交頭接耳地圍著,半點都沒察覺到嶽臨安的存在。

    嶽臨安也不好插話,就靜靜那麼地站在旁邊。

    說著,坐在中間的那位婦女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道:

    “村頭劉家的事你們知道麼,來了個做法事的先生,說什麼衝煞,要給他兒子辦冥婚,否則不能下葬……”

    剛到關鍵之處,那婦人立即停了下來,不敢再說下去。

    聽眾們也都吸了口涼氣,麵露驚恐之色,意興闌珊地散開了。

    嶽臨安低頭沉思了片刻,打算先把喜神的事放放,反正就在村子裏,鬧不出什麼大問題。

    最主要的原因是喜神被藏了起來,嶽臨安察覺不到它的氣息,必須等它自己出現。

    反倒是這次的冥婚要先阻止,既然碰上了,說不得要做點什麼。

    而且看那劉老漢,倒是個忠厚老實的模樣,應該是被那個姓陸的給騙了。

    “如果那位狗屁先生真是陸家的人,那就有點麻煩了……”

    嶽臨安面色凝重,繼續往村頭走。

    過了幾畝田地,兩棟瓦房出現在他視線中。

    屋簷上掛著白紙燈籠,門楣上貼了緬懷的橫批,兩側拉著哀悼詞,房門大開,堂屋裏擺著黒木棺材。

    哭聲從房間裡傳了出來,二十來個親人頭上纏了白布,跪在稻草上。

    內側有個大音響,裡面放著大悲咒。

    詭異的是,裏屋卻像在辦喜事,到處粘著紅色的綢子,桌子上擺著兩碟喜糖,幾張龍鳳喜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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