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瞎子兩個人慢悠悠地從土堆後面翻了下來，那趕屍的兩個人自然是老遠就看見了，不由地一怔，按照兩人的行進路線，這麼偏僻的山道或者是樹林裡一般來說都是沒有人了，或是鮮少有能碰到人的，就算是碰到了人，人家大老遠地一看到這樣的陣仗，差不多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的，知道他們倆是做什麼的，所以都不會過來，甚至繞得遠遠地避開他們。

    這次還真是奇了怪了，趕屍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還有人主動往前湊的。

    吳老六放下手裏的小酒葫蘆，招呼一邊的孫子道：“小磊，看好屍體，別讓人偷偷給折騰了，我去看看。”

    “知道了，爺爺。”手持招魂白幡的孫子點了點頭。

    我和瞎子慢慢走近，只見那兩人看外貌應該是祖孫，在發現我們倆之後，那正在喝東西休息的爺爺站起身來，向我們走了過來。

    “二位，實在不好意思，你們看到了，我爺孫倆是做這行當的，”那像爺爺年齡的老人，朝我們謙恭地說道：“還望二位等會稍微繞開一些走，免得陽氣衝撞了死者，弄得大家都不好收拾。”

    “天降一口，家數為六。”我還沒開口，瞎子手訣一掐，又把那老人給算了出來，“可是吳老六吳老爺子？冒犯了，我倆是捉鬼人，懂這規矩，現在只是想跟您討口水喝，趕路實在口渴又沒找到山泉。”

    “啊呀，原來是捉鬼的先生，”那吳老六一看瞎子這一手，態度就更加謙恭了，“兩位隨我來吧，水喔這還帶了些，先給你們解解渴。”

    “那就有勞吳老爺子了，”瞎子拱了拱手，又伸手攔住了要跟上去的我。

    “大師，怎麼了？”我疑問道，被他這麼一搞，我還以為又有什麼情況了。

    “我起個陣，”瞎子雙手掐訣，一道銀白色的光幕從他的身上散發而出，也罩在了我身上，一會兒銀光便消失了，他這才拍了拍我，示意一起過去，“老爺子剛纔不是說了陽氣會衝撞死者嘛，你這麼走過去，那堆死屍還不得全起來，所以咱先罩個收斂陽氣，只顯陰氣的陣法，免得等會不好收拾，你可不想再死人追著跑了吧。”

    原來如此，我想想前一晚被那死屍給追成這樣，不由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走了幾步，我們來到了那趕屍隊的旁邊，跟那手持白幡的少年打過招呼，謝過吳老六的水之後，我開始慢慢打量起這些會跳的死人來。

    這些死屍無一不是時日長久的屍體，血液幾乎是沒有了，面板都是顯露著一股不同尋常的蒼白，而且起皺就像用老的牛皮一樣，更有甚者，幾具屍體好像是因為鬥毆才死掉的，缺了胳膊斷腿的，頭都快掉下來了，被用線在脖子上縫了一圈，但看起來還是快掉的樣子。

    那吳老六的孫子看我在盯著那具頭快掉的屍體看，就湊過來說道：“這個屍體當時被人把頭割了，我還是廢了老大的勁兒把它給縫回上去，你別看現在這樣，牢著呢，怎麼跳都掉不下來。”

    “真厲害，”我這話是發自內心地，雖然瞎子說我們都是捉鬼人，不過我自己心知肚明，他纔是，而我，充其量就是個三腳貓，什麼小鬼魂可能我還能應付應付，大點兒的自保我都成問題。

    “你還是第一個誇我的，”吳老六的孫子居然還害羞了，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地說道：“做這行的基本上難得看到活人，平常出去接任務也不會有人太看得起你，總是跟避瘟神一樣躲得遠遠的，恨不得看都看不到我們，誰會在乎我們呢嗯。”說著說著，他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下去。

    “嗨，沒事的，那是他們鼠目寸光，”我趕緊安慰他，我挺喜歡這小夥子的，又樸實又善良，將自己的青春都奉獻給了趕屍的事業，值得我敬佩，“他們不瞭解，所以他們不知道你們有多偉大，犧牲自己的生活，把這些遠離故鄉的人都完好無損地帶回家鄉安葬，你和爺爺是最棒的，不要在意別人的看法好嗎？”

    “嗯，謝謝哥哥！”那小夥子一聽瞬間又開心起來，還興致勃勃地給我介紹起屍體來，“楊大哥，你看這個斷頭的屍體，這是在隔壁市區接到的活兒，當時我們去看的時候，場面真的是好血腥哦，好多人都是斷頭斷手的，這個人名叫……”

    “小磊！說什麼呢！”那廂吳老六聽到之後突然大聲喝問了一句。

    “哦！爺爺對不起，我一時忘了！”吳磊一聽猛地捂住嘴巴，一臉的驚嚇。

    “額？”我大概猜到了一些，“是不是因為不能說他們的事情？”我指了指這些站著的死屍。

    “嗯嗯，是啊，”吳磊吐了吐舌頭，“這是別人的家事，我們只是負責搬運的工人，不能亂嚼舌根的，不然老天爺一發怒，我們的陽壽可就要折完了。”

    “嗯那以後一定要記住別說漏嘴啦，”我笑了笑，摸摸吳磊的腦袋，還想教育他一下，只聽見瞎子也在叫我了。

    於是我拉著吳磊爺走了回去，瞎子正和吳老六說完話，轉向我道：“楊豎，時候也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

    “好的，大師，”我應道，回頭也和吳磊做了告別，便上路了。

    “大師，感覺他們好辛苦啊，”我邊走邊說道：“一路上趕屍，還得小心有人看見過來，還得盡挑些奇怪的小路走。”

    “是啊，現在趕屍人都已經沒落成這樣了，”瞎子搖了搖頭嘆道：“很久以前，在我小時候，趕屍人還不叫趕屍人，那叫起神使。”

    “起神使？”我反覆唸叨了幾遍這個名字。

    “是啊，起神使以前是非常高貴的，因為我們國家的人對於死者歸鄉，安葬的事情都是非常重視的嗎，所以對能帶自己親人回到故鄉的人都非常的尊敬。”瞎子似乎是回憶起很久以前的事情，抬起頭看向遠方道：”當然，起神使自己的手段也好似非常的厲害。“

    “這樣趕屍很厲害嘛？”我不解地問道。

    “哈哈哈，”瞎子竟然哈哈大笑起來，他摸了摸自己的兩撇小鬍子，“趕屍只是小事一樁罷了，你信不信他連你這種大活人也能趕，更別說那飛蟲走獸，山川五嶽了。”說到激動處，瞎子似乎雙目復明，兩道精光從鏡片後射出。

    “哇！居然這麼厲害！”我倒抽一口涼氣，竟然連山都能搬走，那不是就像山神一樣了嗎，人家山神能搬山是因為他是神，可是這人竟然也能修煉到搬山的境界。

    “可惜，中間出現了種種變故，起神使一脈人才凋零，習得高深法術的幾乎十不存一，更別說將之流傳下來，先前我跟吳老爺子嘮嗑的時候，他告訴我自家傳下來的只剩下了這趕屍之書，其他高深的法術盡皆遺失了，實在是可悲可嘆啊，”瞎子說到這裏，又是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