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7章 遲鈍的對手
那名女騎士的坐騎跑了大概七八步,但這七八步真算得上是舉步維艱。因為她們起步慢了一點,而艾米麗卻沒有放過這個機會,所以幾乎每一步都有一支勁道很足的箭射向了她們。那些箭支支都命中了盾牌,而且每一箭都讓那名女騎士和她的坐騎發出極強的震動,讓她們始終沒辦法快起來。
所以這七八步之後,那名女騎士僅僅移動了十來步而已。但艾米麗也只移動了十來步,她很刻意地始終保持著和對方的距離,雙方位移之後,卻都沒有接近多少。雖然我們還不知道艾米麗究竟是怎麼計劃的,但看得出來,她到目前為止還是掌握著主動權的。
感覺到不對勁的女騎士乾脆停止了前進,再一次把兩面盾牌穩穩地架住,把自己和坐騎都完全地遮擋了起來。另一邊的艾米麗也暫時停止了放箭。兩邊又對峙起來了。
比起之前的那些決鬥比賽,這一場確實要驚心動魄的多...當然這是對我們這些比較內行的人來說。雙方從一開始就鬥智鬥勇,拼比著耐性和反應。雖然兩人對峙了這麼久纔開始行動,但我們卻看的津津有味。
由於我們的精神過於集中,所以也沒注意到這時候有人從我們背後走了過來,不過來人接近到我們的貴賓室後門門口就停下了,然後好像做了一些動作。這些動作發出的聲音到底還是讓我聽到了,我轉過頭去,看見的是露莎和愛爾娜。只見她們站在最後面,左顧右盼的,好像對我們這一大群人都擠在門口感到很好奇,卻沒有走上來,而是一邊看一邊整理著身上的衣物,看得出來,她們身上的鎧甲和鞍具應該是剛脫下沒多久的。
雅美也轉頭看到她們了,忙向她們招了招手。兩個女生正想上前,卻又同時停住了腳步,然後又觀望了一下...愛爾娜歪著頭想了想,很快跪趴了下來,又回頭向露莎搖了搖頭。露莎楞了一下,馬上笑了笑,在愛爾娜的背上坐下,然後由著她一直爬了過來。
我挺心疼愛爾娜的,這裏的地板可都是大理石麵的,愛爾娜剛纔把裝備整理的太乾淨了,現在身上只有襯衣和短裙,腿上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現在要馱著露莎,關著膝蓋在地上磨,可不是那麼好受的...別說她了,就算是我們這些已經相當職業的坐騎也沒有經過這種跪爬式訓練...果然,等她爬到我旁邊的時候,我注意到,她的膝蓋不但磨得通紅,甚至還磨出一些血跡了。
但愛爾娜卻渾然不覺,她甚至還很歡快地向我做了個鬼臉,然後又嘟了一下嘴,四肢用力地拄在地上,支撐著露莎的體重。那樣子好像是在告訴我,她不比我差。
“你們怎麼來了?”雅美等她們穩住了身體,馬上問道,“還安全麼?”
“都還好啦,我們衝出去以後本來想直接去醫院的,不過那個特雷克卻擔心有人會順著我們的足跡找上來。所以我們就乾脆在這個城堡附近一直繞圈。後來就碰上了莫妮卡,才知道明遠他把事情都辦好,又潛回來了。”露莎詳細地介紹道:“特雷克說,如果喬莉埃特找人來查點人數的話,那大團長一個人回來也會不好辦的,尤其是她,”她指了指身下的愛爾娜,“有很多人都知道她來了我們的貴賓室沒有回去。”
“可是剛纔已經有人來檢視過了。”我忍不住插了句話,“也許那個人除了看我也注意到你們不在,你們想好藉口了嗎?”
“當然想好了,我就說我把她叫到一邊查問事情去了。反正我已經以真面目示人了,這裏的人都知道我是帶著一身仇恨來的。”
雅美擔心道:“露莎學姐,那你可要注意安全...”
“我的安全?呵,我現在的安全可和你們在一起了,要危險還是要安全,大家都在一起!”
雅美也笑了起來,“好吧,不過她來的正好...”她低下頭道:“你就是愛爾娜是嗎?呵,看不出,你追起帥哥來,還真夠拼命的。”
愛爾娜抬頭笑道:“彼此彼此,大家都一樣,方式不同而已。”
雅美好像有些忍不住似的,抬起腳來,在愛爾娜的臉頰上輕輕踢了一下,口裏道:“你也太乖巧啦,要是早兩年啊,我一定收了你!好啦,我們現在就等著來一個幫我們介紹的呢。你快點幫我們說明一下,場上那個拿盾牌的是誰?”
愛爾娜抬頭看向場上,仔細地看了看,突然吃驚地道:“她是蘭璐思姐妹啊...不過我不知道她是姐姐還是妹妹。另一個不就是...呃,我看錯了呢,那是你們的人吧?我之前見過的那個紅髮小姐姐。”
“她們很有名嗎?”
“有一點吧,她們經常在南邊的牧場進行訓練,由於場面很壯觀,引得許多騎士都曾經前去觀摩過,不過我聽說她們從來沒有上過競技場的。”
“你說的場面壯觀是什麼意思?”
“就是她們訓練的場面啊,她們兩個裡有一個特別會射箭,但不知道是姐姐還是妹妹,然後另一個呢,就總扛著盾牌去配合她,兩個人每次訓練都是相隔一百來米,據說她們訓練時射出的箭每一箭都能很準確地命中!這麼遠,還是命中跑動中的盾牌,真的是非常神奇。我雖然沒去看過她們的表演,但聽很多人都在傳說她們的神奇...”
“呼...”我和雅美,還有雪妍,梨佳,四個人幾乎是同時出了一口氣。
“咦?你們怎麼了?好像一點不擔心,還很放心的樣子啊?”愛爾娜好奇地問道。
見其它三個女生都沒吭聲,雅美還在我背上輕輕敲了敲,我知道她們又等著我說呢,只好道:“一百米外飛來的箭,如果不是力氣很大的弓手射的,那基本上已經快沒什麼力量了。剛纔那個弓箭手已經出場了,她的弓雖然很長,力道應該也很強,但還沒到那種誇張的地步,所以她射出去的箭在一百米外一樣也沒什麼速度了。另一位騎士雖然拿著兩面盾牌,但說實話,哪怕是個正常人要接這樣的箭也不算什麼難事。她接慣了這種慢箭,現在對於艾米麗的箭可就沒有太大的把握...我想她一開始跑了那幾步以後,自己也發現了,所以纔不得不停下來。”
“停下來就可以抵擋嗎?”愛爾娜又問道。
“騎士在奔跑的過程中,穩定性肯定是比站立狀態要差的多。她剛纔走的最後一步,差點都被一箭給撞下去了,所以不得不停下來。現在看起來,艾米麗雖然還沒有掌握主動權,但毫無疑問地擁有不少優勢。所以我們纔會覺得放心。”
“原來是這樣...”愛爾娜回答了一聲,又嘆了口氣,“原來你們都是那麼有眼光的人呢,感覺好有水平啊。皮特曼家族的騎士恐怕沒幾個有你們這樣的實力。”
“怎麼?這對姐妹也是皮特曼家族的?”
“是啊...聽說她們也是皮特曼家族的遠親。”
“那為什麼沒有呆在皮特曼家族的那個貴賓室裏呢?”
“他們家啊,親戚實在是太多了。據說是一百多年前世界大戰的時候,因為死的人太多,各國都拼命鼓勵生育。皮特曼家族趁著那個時候一下子擴大了好幾倍的人口...我看見過他們的家族譜,有十幾本好厚的書呢,有很多親族都發展到海外去了。而且本地的不少家族其實也有不少和他們是有聯姻的,多少也有一些皮特曼家族的血緣關係,所以他們每年辦這個比武大會,也有另一層的目的,就是讓那些親族能夠聚會一下...這裏的貴賓室有一大半都和他們有親戚關係的。”
呃,搞了半天,這個比武大會還有附帶會親戚的用途呢。
“她們還要對峙到什麼時候啊?”愛爾娜介紹完了以後又問道。
“應該快要結束了。”我回應道。
“咦?你又知道了?難道她們中的誰露出破綻了嗎?”
“那倒不是...我對騎射手也不是很熟悉的,我自己射箭就是老射不準的那種。只不過她們兩個人,還有她們的坐騎,現在都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體力和精神力都會急速下降的,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撐得了那麼久的。我看他們的體能都已經快要到極限了...所以覺得這場對峙花不了多少時間了。”
“高度緊張體力就會下降?會嗎?”沒想到的是愛爾娜居然來了這麼一句,“我現在怎麼也沒感覺體力下降了呢?”
“你...你現在高度緊張了嗎?”
“是啊,我現在當然很緊張了,隨時都在擔心著等會兒會不會打起來呢。”
“打起來?什麼打起來啊?”
“我們遇到莫妮卡的時候都聽說了,夫人她準備和你們大鬧一場呢!要是你們再搶幾件金鎧甲,徹底把她惹火了,恐怕這場架就避免不了了。”
我還未回答,卻聽騎著她的露莎發話了:“那我們一會兒要是真打起來,你幫誰啊?”
這其實是個頗難回答的問題,可是愛爾娜卻是脫口而出:“還能幫誰啊?我現在可是你的坐騎啊,當然聽你的。”
頓時,周圍的不管是男是女都為她這句話讚歎起來...唯獨我很不以為然地苦笑了一下,因為她的回答實在是一把雙刃劍:每個騎士恐怕都喜歡別人的坐騎能夠這樣的乖巧,但每個騎士恐怕都不喜歡自己的坐騎能夠任人乘騎吧?說白了,不是每個人都喜歡把愛車借給別人開的。
就在這時候,包括我在內的幾乎所有人都再度把視力集中到場上去了,因為那名手執雙盾的騎士突然做了一個動作:她把原來架在下面,用來遮擋坐騎的那麵盾牌一下子丟在了地上。
其實從一開始,我就在思索這個女騎士舉著兩面怪獸盾牌的緣故。這裏不是戰場,也不是像我們之前經歷的那個造假工廠裡的戰鬥。這是賽場,還是需要講規則的。所以她實在沒有必要舉著兩面盾牌...從她丟掉那麵盾牌發出的聲音來推斷,這盾牌的重量還不小...她應該知道,艾米麗也不可能主動攻擊她的坐騎,用盾牌遮住自己的坐騎實在是有點小人之心了。
況且,她的盾牌雖大,但也沒辦法把坐騎全部遮擋起來,尤其是那兩條腿。如果艾米麗要來個射人先射馬,那攻擊坐騎的腿腳是最方便的方式了。既然遮不住腿腳,那她這樣吃力地舉著兩面盾牌,真是沒有太大的意義。
既然如此,她一開始為什麼會帶著兩面盾牌進場呢?我想來想去,只想到了一個可能:這是她的習慣!
雖然我剛剛纔說過,一百多米外射來的箭已經是強弩之末,是個平常人拿著大盾牌都能接得住。但如果真要細查的話,正常人是很容易接,騎士卻不那麼容易的。道理很簡單,一個步行的人要前進或是後退,都不過是走一步就可以做到的事。但坐騎揹着騎士的時候,要前進甚至衝鋒都很容易,要後退卻很不方便,除非是在騎士的操控下,緩緩後退。要在激烈的戰鬥中後退,或是像執盾接箭的那種狀況下後退,就算是我也很難做得到。
其實我該更早一些就猜到的,之前那位女騎射手所用的長弓實在是太長了一點。這種弓我也介紹過了,如果站立在地上放箭,可以保證射出的箭又遠又狠,只不過準頭就不怎麼樣了。越長的弓越是難以駕馭,中世紀的長弓手們根本就無法用長弓進行直瞄射擊,他們只能靠集結成群,抬高射角,以拋射的方式形成箭雨,居高臨下打擊對手。而如果是騎兵使用這種長弓,那就不僅僅是準頭差的問題了,由於在騎行中拉弓的施展距離根本不夠,所以連威力和射程也會大打折扣...真不是什麼東西都越大越好的。
所以那女騎士拿著兩面大盾牌的原因,只有這麼一種可能...她的姐妹射來的箭,其實並沒有多準,這樣的箭即使是沒什麼速度了,也很有可能落在比較偏僻的地方。所以她只有用兩面大盾,纔可能把所有的箭都接下來。
而要接下所有的箭的原因,就更簡單了。剛纔愛爾娜已經說過了,有無數的騎士都來觀看她們的訓練...那如同表演般的訓練。在無數人的圍觀之下,如果連已經落得很慢的箭都接不住,那就太不雅了。所以,這一位女騎士只好拿著兩面盾牌...其實,她拿著的,是她們姐妹倆的面子。
而現在呢,她把這種習慣帶到了賽場上。這顯然是一種不太實用的習慣,因為艾米麗的所有向她射去的箭都落在了上面的盾牌上...唉,我覺得這女騎士的反應也不是那麼機敏,要是我的話,恐怕在遭受第一支箭的攻擊後,就會明白過來,並且把另一面盾牌給丟了。可她卻捱了七八箭,最後又對峙了半天,纔想明白...這不是不夠機敏,是實在太遲鈍了。
想到這裏,我實在是忍不住偷笑了起來,身子也沒忍住地抖了起來。
背上的雅美嘆了口氣,把腿一伸,架在了我的肩上。這樣一來,她全身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了,終於壓的我不再抖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