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沒想到，連斯特凡娜這樣的人也會欠著貸款。雖然她只是想向我介紹這架鋼琴的價值而已。

    “那麼這個鋼琴到底有什麼古怪的地方？”我向她問道。

    “你注意到這架鋼琴的踏板了嗎？”她提示道。

    “踏板？”我記得米婭好像給我科普過的，鋼琴踏板的作用是強化或者弱化鋼琴的音量和音色。一般來說都位於鋼琴的底部，方便彈奏者踩下。但是經斯特凡娜的提醒，我發現這部昂貴的鋼琴確實很奇怪，因為那三個踏板居然位於鋼琴琴座的中間，距離地面起碼有三十公分左右。

    “怎麼會這樣？你不是說這鋼琴是真的，不是仿品嗎？”

    “它當然是真的！貝森朵夫的鋼琴全都是手工打造的，可以根據使用者的需求來進行適當改造。”

    “那你的意思是說，它在出廠的時候就被改造成了這個樣子？”

    “是的，雖然是改造，但都是非常合理非常專業的改造。”

    “這種改造需要多長時間？”

    “這我怎麼可能知道？不過...貝森朵夫接受的定製改造，至少也要三個月以上。”

    “不可能的啊...這才一個多月...”

    “你想到什麼了嗎？”

    一旁的阿玉問道：“你們在說什麼啊？”

    “嗯，她的意思是，這部鋼琴的腳踏板被改造得這麼高，應該是爲了方便彈奏鋼琴的那個人。也就是說，鋼琴的主人很矮...或者，是個小孩。所以很有可能就是妮亞！可問題是妮亞失蹤才一個多月，而改造鋼琴至少要三個月！還不止，這架鋼琴看起來很貴，但是看那個腳踏板上的痕跡，還有鋼琴鍵的顏色...我雖然不懂這東西，但是怎麼看這鋼琴都是舊的，是被人彈奏過多次的...那就怎麼都對不上了吧。”

    “嗯，”斯特凡娜點頭道：“你說的很對，我倒是沒想到這些...可是這裏一定是有個小女孩的，沒錯吧？”

    “你們怎麼知道是女孩呢？”

    “男孩...應該不會在鋼琴上擺佈娃娃吧。”

    “有道理...或許這個鋼琴是給他們老闆的孩子準備的呢。”

    正討論時，門開了，卻是之前那位巡邏隊長。他一進門就笑嘻嘻地一副面孔，手裏還端著兩個不小的碟子，那裏麵的...應該是乳酪蛋糕了。

    “來嚐嚐吧，這都是本地的特產。”他把兩個碟子放在桌上，向我們殷勤地介紹著，“也算是我們這裏的副產品，非常新鮮的。”

    斯特凡娜用力地嚥了一口口水，更費力地抬著頭，不去看那些蛋糕，然後問道：“你們這裏的負責人呢？我現在很想先談談價格...我的時間很有限，這你們應該知道。”

    “明白明白...可是我們老大現在還來不了。不過您放心，他臨走時交代過，我可以代為處理除了出貨以外的所有事。呃對了，我還沒介紹，我叫保羅。”

    “可我現在想要談的就是出貨。我很著急，我最缺的可就是時間。”

    “呃，您放心，我們老大一向會給任何人最好的價格！所以我們可以談一談別的問題，比如需求量，具體型號，供貨時間。”他一邊說一邊開啟了旁邊的櫃子，從裡面取出一本冊子，擺在了我們的面前。我們好奇地翻開那本至少有五六十頁的冊子一看，裡面全都是各種樣式的鞍子圖樣，每個圖樣下都還有具體的介紹說明。我仔細地看了一下，這些鞍子的型號基本都是去年奧莉公司出產的型號。而且圖冊上還毫無廉恥地印上了每個型號的上市時間。

    “你們的型號確實很全...如果我要的多，來得及嗎？”斯特凡娜繼續問道，不過話語中還是有很著急，催促對方的意思。

    “這個你們放心，我們的備貨非常充足！”保羅拍著胸脯保證道：“我們剛剛擴充套件了兩條新的生產線，正在全力開工。你們剛剛看到的都是我們今天上午做出來的...”

    “好吧，這件事我們需要商量一下...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一會兒我們再叫你？”斯特凡娜很客氣地道。那個保羅一點兒不敢怠慢，馬上就退了出去。

    我原以為斯特凡娜是要跟我商量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辦，於是待保羅關上門以後，便扭過頭去想要聽她說話，可是卻剛好看見她伸出手去，抓住了剛纔保羅和蛋糕一起放在桌上的叉子...

    “你...”

    “對不起，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她短暫地停頓了一下之後，馬上拿起叉子，端起盤子，先放到自己鼻下，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果斷地咬了下去！接著眯起眼睛，皺起鼻子，一邊做著無法抗拒的表情，一邊咬著情真意切的牙齒...

    “怎麼？你們不吃嗎？”她幾口就幾乎幹掉了大半個蛋糕，“這可比我們那些乾糧好吃多了！”

    我沒說話，阿玉則拘謹地拿著自己面前的白水杯，微微地搖著頭。

    “你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想問？說話小點聲哦，他就在門外。”她又咬了好幾口蛋糕之後，才向我問道。

    “是...我不太明白，他們這樣能掙錢？我看過了，他們用的材料都很好，成本絕對不會低。這不像是生產假貨，倒像是奧莉...倒像是原裝代工...”

    “原裝代工？呵呵，說的好。”斯特凡娜笑道：“那你覺得，你家奧莉的產品是靠什麼打入市場的呢？”

    “當然是靠著新穎的樣式和紮實的做工才...等等，你都知道了？”

    “廢話，我既然瞭解你的全部情報，對你的五個女朋友當然也瞭解了。不過前天還是搞忘了一些...我說你怎麼會那麼慷慨地給我們買這麼貴的奢侈品，後來纔想起，這就是你家的東西！”她一邊說一邊瞪了我一眼。

    “我...”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了。

    一旁的阿玉則認真地看著我，好半天蹦出來一句話：“你竟然有五個女朋友？”我的天，問話能抓住重點嗎？

    “不過你說的沒錯，你家那位奧莉薇亞確實是個天才，她所設計的坐鞍集合了美觀和實用性，同時對產品的做工要求非常之嚴格，去年那款‘海倫六’型的坐鞍，側面延邊的縫線一共是三百針，無論哪一個，都一針不多，一針不少。這在皮鞍廠家裡是絕無僅有的...”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因為我也是她的顧客啊，我雖然買不起車，但是還是買得起鞍子的。你沒注意嗎？我的阿瑟夫背上的就是那款海倫。而且她的產品，不但表面功夫做得好，內襯的針腳也很密集，很規範。我可以猜到，她一定是出高價把幾乎所有手藝好的制皮工匠都聘請去了。所以儘管她的東西價格很高，但每次上市之後幾乎都被一搶而空...嘿，騎士的世界，從來不缺有錢人的！”

    “可是這裏的仿製品...”

    “說到這些仿製品，我注意到你剛纔給出的評論是做工精細，對嗎？”

    “是的，這些仿品的做工確實很認真，我覺得比起奧莉的真品，差不到哪裏去。”

    “可是你看過那些東西的內襯針腳嗎？”

    “這個...沒注意。”

    “我注意到了，那些全都是機器打的...”

    “你注意到了？你剛纔明明沒看那些鞍子！”

    “你拿起來翻動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到了...因為內襯全是機器打的，所以每個針孔都有泛白的翻皮現象，整個內襯的邊能看到白色的紋路。你們別小看這一點，在成本上每一個鞍子起碼都有上千元的差別。而且用機器打的縫邊，在質量上也有很大的區別，至少正常保質期就要少好幾年。”

    “你的意思是，他們每一個鞍子在成本上就能省下來上千元？”

    “不止如此，你家奧莉的產品還申請了技術專利，所以她敢制定比較高的價格，因為那裏麪包含了她的技術成本...而這些仿製品又把這個環節給省了，這麼加起來算得話，我估計他們每一個鞍子至少在成本上要比真品低三千以上，而且越是高檔型號，省的就越多。到時候他們的貨只要比市面上的真貨便宜個千把元，找他們要貨的人就會趨之若鶩！因為你也看到了，他們還在組裝新的生產線！說明他們的銷量非常好，一直處於供不應求的地步！”

    我常常地嘆了一口氣，沒想到這裏頭居然有這麼多的道理！不過想了想又問道：“可是會有這麼多的人買嗎？我想騎士裡頭有收藏癖好的人應該不多吧，一個鞍子至少也要用好多年的...”

    “那是你根本不知道這東西的市場有多大！想想看，一家學院一年就要為多少新生定製坐鞍？而且即使是質量頂級的坐鞍，那也是消耗品，越是激烈的戰鬥中磨損的就越快，我想在那個大草原上應該已經被拋下了很多廢棄品了吧？”

    她說的一點兒沒錯，我們在草原上的駐軍每天產生的垃圾就有好幾十噸，其中因為破損而難以修復的坐鞍至少佔到了一半以上。一些財大氣粗的學院在自己的營地裏都設定了專門的供應站，存放了很多備用品，但儘管如此，黛西還是不得不下了很多額外的坐鞍訂單，因為每一場戰鬥的消耗都非常驚人...真實戰爭打的是綜合實力，騎士的戰爭也不例外。

    “好了，幸好我們到了這裏，發現了這一切...阿玉妹妹，做好準備，我們一會兒可能得大戰一場了！”

    我吃了一驚，連忙問道：“你什麼意思，要在這裏打架？”

    “對！”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我說你喲，居然還問得出來為什麼？他們仿製的可是你家的東西，損害的可是你自己的利益，你居然無動於衷？你對錢一點概念都沒有嗎？”

    “可是，我們這趟來，是爲了...”

    “是爲了找到你們院長家的小公主對吧？唉，說實話，你這個目的我一開始就覺得不怎麼現實。現在的孩子是個什麼樣的脾氣你懂嗎？十歲...嘿嘿，已經足夠把家裏搞個天翻地覆了！你自己都還是個孩子，怎麼能理解他們的想法呢？要我說，讓你們家的雅美來完成這個任務，還比較可能一點。”

    “我？孩子？”我無奈地看著斯特凡娜，卻不敢迴應什麼...和她相比，我確實要幼稚不少。

    “可是就算你想在這裏大幹一場，你有沒有想過雙方的實力差距？對方現在至少在前門就有三十名職業騎士！還沒計算在這個廠區其它地方的。再加上他們的老闆...一個實力未知的傢伙，至少身邊的保鏢不會少！而我們就四個人...”

    “不是四個，是兩個！”斯特凡娜笑道：“你和尼克只是坐騎，打架得我們來。”

    我不去和她爭辯這些...因為看她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樣子，我覺得真沒時間去計較什麼了。這是個說幹就幹的瘋狂傢伙！

    “好了，計劃我都想好了...你們看，那幾根長槍就是現成的武器，這是上帝給我們的機會！這棟樓只有三層，沒有安裝電梯。我們上來的時候，我注意到樓梯也只有兩米寬。一會兒我會和保羅裝作談好其它的問題，然後催他們的老闆出來，只要他來了，我們馬上解決掉其它人，並且把那些傢伙丟到樓梯口堵住路。阿玉妹妹，你負責守住樓梯口，我相信那麼窄的樓梯口，就算對方有一千名騎士也衝不進來！我則負責審問那個老闆！讓他交代妮亞的去向，怎麼樣？”

    我連忙道：“還是有點小問題，就算如你所說，一切都很順利，我們也抓住了他們的老闆，可是那又怎樣？樓梯口是堵住了，他們上不來，我們也出不去啊！難道就這樣乾等著？對峙個兩天下來，我們就是飢困交加了，到時候對方不需要什麼騎士，來個小孩就把我們都收拾了！”

    “放心，我們會有援軍的！”

    “援軍？這話怎麼說？”

    “這你就不用管了，總之，等我和那個老闆談到價錢的時候，就是我們動手的訊號。另外，我可以再要點吃的來，至少夠我們堅持個半天的。”

    “啊？你...”我真是被她搞的莫名其妙。

    “你先拿著這個...”她把手裏其實一直就沒動過的叉子遞到了我的手裏，然後又把另一隻手裏的碟子放到桌上，我這才注意到，剛纔她和我們說話的時候，其實兩個碟子裡的蛋糕都被她吃的精光！就是不知道她舔盤子了沒有...因為那些碟子裡一點殘渣都沒有，乾淨的都在發亮！而且在我看她的時候，她正巧舔了一下嘴唇。

    “你給我這個幹嘛？”我好奇地問道。

    “保羅！”她沒理我，而是大聲地喊了一下。保羅很快推門進來了，依然是點頭哈腰的樣子。

    “你看哈，真不好意思，”斯特凡娜指著我道：“你們的蛋糕太好吃了，我這個坐騎又是個饞嘴的吃貨，連盤子都舔了。畢竟我們在牧場上走了不少路，消耗有點大...所以，能不能再給我們弄一點來？”

    我拿著那把叉子，很是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