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的條件顯然是讓梨繪很難接受的。她一言不發，左腿往左一邁，露出胯下一個空檔，她身後一名已經準備好的黑衣人從下面一鑽，一使勁，把她馱了起來。

    據說，那些很注重自己身份的騎士，都喜歡這種確實看起來很驕傲，很高人一等的上坐騎方式。但是身為坐騎的我們卻不得不說，這種方式是真的累人...累死人！

    “喂！大姨子。”我加了一句，“你到底答應不答應哦？你要是不答應我的條件，這冤枉架我可不打！”

    梨繪更加生氣了，她原本剛剛抬起高度，就準備衝殺過來的，被我又問了這麼一句頓時更加掛不住臉了，當即硬邦邦地回道：“你說什麼就什麼吧，快點！開打！”

    “呃...鑑於現在這個講究證據的年代...我看我們還是籤一個合同比較好...啊，對了，你看，”我指著碼頭方向的一棟樓房，“那裏...就是黑角港口公證中心，怎麼樣？我們現在就去...”

    我話沒說完呢，梨繪已經大喝了一聲：“看槍！”同時手裏的槍向着我飛刺過來。

    我只能再次嘆息了...梨繪她擺明了不想答應我的條件，這是不是說明她對梨佳已經完全捨棄了那僅存的一點親情了呢？

    琳琳和琅琅同時斜槍伸出，一起架住了梨繪的這一槍...我則站起來伸手託在了她們的腰後。

    這一槍還算不上是已經開打了...畢竟琳琳琅琅都還沒有騎坐上來，但梨繪帶著憤怒的一槍是絕對有點分量的，我們三個人幾乎同時都往後退了半步...

    三個人，六隻腳與地面的摩擦力，居然齊齊退了半步...這位大姨子的手勁可不是一般的猛！我沒工夫再和她計較什麼狗屁合同了，當即往前再進一步，兩手提住了琳琳琅琅的腰帶，用勁力氣向上一甩，兩個丫頭便都坐上了我的肩頭。就在她們上來的這一瞬間，我雙手一個環抱，緊緊地抱住了她們的小腿。

    剛剛讓她們坐穩，梨繪的槍又到了！

    果然不愧是以速度見長的騎士，剛纔的第一槍雖然讓我們集體後退了半步，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自己受到的反震絕對也不小。反而是我們三個平均受力，遠沒有她那麼難受纔對，可是這還沒過一秒鐘，她的第二槍竟然又刺了過來。

    我感覺我的兩個徒弟沒有哪一個能在沒有外力幫助的前提下，接下這一槍...肌肉反射技除了用來控制，也具有相當強的感知能力，所以從我抱住她們的小腿開始，我已經能夠察覺到她們的許多狀態了...當即右腳踏前，左腳一轉，側了個身子，讓左邊的琅琅手裏的槍甩了出去。

    琳琳琅琅跟我練習這一招已經有很長時間了，我們三個彼此間都有很多的默契了...她們的槍不發動進攻的時候，都會自然地垂在手中，不加勁力，就是爲了讓我能夠掌握出槍的角度。用和輝的話來說，這就是騎士的一種放權...任由坐騎來控制全域性的打法。

    這一槍甩的非常精準，剛巧在梨繪的槍桿中間碰撞了一下，很快便把她的槍給撞開了...當然了，這並非我一個人的功勞，我只是甩出了一個大致的方向，而負責瞄準的人是琅琅。這就是我們之間的默契。

    可是梨繪的槍真是像鬼魅一般，纔剛剛被撞出去不過半秒種，繞了個小圈又刺了回來...

    這是真正的高手！

    我說稱讚的並不是她的速度，而是她的大腦！竟然能夠在那麼短的時間裏就做出這樣的反應，確實是天下少有。要知道，任何騎士，不管是一個剛剛入道的新手，還是一個早已馳騁疆場的老手，在刺出一槍的時候，都必須要做到三個要點：速度，力量，準確。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三條都是缺一不可的。其中的任何一條缺失，都必然會帶來其他兩個要點的不足。

    而這三個要點中最容易被人忽視的，就是準確了。或許有些人在舉著棒球棍無目標的亂打一氣中，也會打出很高的速度和力量。但是長槍是不同的，尤其是‘刺’這個動作...人體手臂手腕的結構造成了這種結果，用雙手舉槍進行無目標的亂刺是絕對不可能發出足夠的速度和力量的！古代和現代計程車兵，在練習刺殺動作時都會耗費漫長的時間和精力，尤其是練習刺殺準頭。只有對準了想要刺的目標，身體和雙手纔會自然調節到最佳位置，再以最大的力道進行刺擊。

    然而梨繪刺向我們的這幾槍，完全沒有任何準頭！在我看來，這就是亂刺！可偏偏我又能察覺的到，她亂刺的這幾槍，幾乎在速度和力道上都沒有什麼變化...換句話說，如果她的槍頭是開刃的，那麼每一槍都是足夠要人命的節奏！

    嗯...說起來，第一個教我用這種長槍進行刺擊訓練的，不是我的體育老師，也不是裡奇多伊爾前輩，而是雅美！她在正式成為我的騎士前，就經常拿著長槍來教我兩招，當然了，那時候的她更多地是出於炫耀的目的：要在我心底裏奠定一個會對她無限崇拜敬仰的基石。所以真要稱她為師傅那是一點都不冤枉的。這位年輕貌美的師傅曾經和我討論過，如果要刺出沒有目標，但力道和速度又不會發生變化的槍法，會有多困難。

    當時的她用了一個很簡單的法子，就是在宿舍裡豎起了三個靶子，每一個面對我們的方向都不同，然後用一根訓練用的木製短槍讓我測試同時攻擊三個靶子...這些靶子的靶麵是用普通泡沫製作的，我不必正中靶心，只要槍能上靶就行。靶麵的那些泡沫會記錄我刺出的槍到底有多深。

    不以為然的我起碼刺了一整天，最多隻能達到兩槍上靶的成績，而第三槍無論如何都會飛出去...要在雅美按下秒錶後的半秒之內完成三槍攻擊，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等到我終於能三槍上靶之後，結果往往是我的槍只是把其中兩個靶子上的泡沫刮下來一點點，而第三個靶子卻會被我捅的稀巴爛...這種狀態下，我終於虛心求教起來。

    “你要知道，亂刺是槍法刺擊訓練中的一個很重要的環節，名為亂刺，其實一點都不亂！這才只是讓你刺三槍而已。要是增加到四槍五槍，你這顆腦袋再聰明，恐怕也要氣爆炸的！”

    “那...親愛的你能刺幾槍啊？”

    “五槍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那要是想刺到第六槍呢？”

    “我真的不知道，就算是天賦再高的人，最起碼也要五年以上的特訓纔會有所成效吧。”

    “會有這麼難嗎？不就是亂刺幾槍嗎？”

    “呵，你以為這麼簡單？你亂刺幾槍給我看看！要是能刺出我所說的水平，就是三槍的深淺都差不多的話，我就放你去當個騎士好了...”

    結果，我亂刺了兩個月後...還是覺得，其實老老實實地當她的坐騎，也挺好的。顯然，雅美並非一個不懂得矜持的女生，她敢跟我打這樣的賭，是有科學依據做後盾的。而要想做出這種水平的亂刺，可不僅僅是手裏的勁力要快要穩，最重要的還是大腦必須做出足夠的反應才行！據她以前的師傅說過，曾經有人爲了練這個亂刺，急於求成，練出了腦中風！而雅美所說的用五年時間刺到第六槍，如果按照科學系統的訓練，還是有可能成功的。

    至於第七槍...那是沒有必要的。因為以正常人的呼吸節奏來看，在一個呼吸迴圈中刺出六槍已經相當難得了，要繼續攻擊的話，倒不如在下一個迴圈裡再刺六槍，更能讓對手應接不暇。

    所以現在我可以得出結論，眼前的梨繪起碼已經刺出六槍亂刺了，也就是說，她至少做過五年以上的亂刺訓練...她肯花費這樣長的時間來訓練，說明亂刺一定是她的絕技之一，說不定還不止眼前這點能耐！而最關鍵的，是她的機智！顯然，對於我這種扛著兩個騎士的坐騎來說，任何人都會覺得我最大的缺點就是反應不便！即使是兩個騎士同時出招也未必能夠彌補這個缺點。所以亂刺剛好是能夠讓我手忙腳亂的最佳方案！

    與此同時，我以右手的琳琳又擋回去了梨繪的這一槍...這一次我們的力道也比較重，利用活槍原理和肌肉反射技能的結合，我們即使是不怎麼花力氣的每一槍其實都有著天崩地裂的威力，這是我們的優勢。但不知為何，和梨繪的每一次撞擊，我都覺得有不少力道像是打在棉花裡了，根本無從著力。以至於我感覺不到她受到任何的損傷。

    “師傅，有點不對勁啊。”琳琳發聲提醒道。

    豈止是不對勁？交手的這一輪下來，差不多也就是一個呼吸迴圈之間，對手不僅完全掌握著戰術上的主動權，就連策略也明顯要壓我一籌，這麼打下去，別說撐到我的體力耗盡，恐怕在那之前，我們就要敗下陣來。

    “我們換位置！”另一邊的琅琅突然道。

    “唉！”我已經記不得這是從遇見梨繪之後，嘆的第幾口氣了...要和琳琳琅琅這兩個丫頭合作，我最大的遺憾就是她們太不乖了！

    要說到騎士天賦，就我的眼光看來，天底下能勝過這兩個小丫頭的人，實在不多。但是要論調皮搗蛋，能勝過她們的，也不多...這個特點所帶來的後果就是我常常不得不在很多方面上，向她們妥協...比如說在教她們的活槍技巧上，我得降低一點訓練難度，來遷就她們的舒適度。否則她們不要說罷課，甚至敢打老師！這是真的，因為作為騎士的她們，還真有在我這個坐騎老師‘不能讓她們滿意’的時候，施加必要的身體懲罰的權力。

    唉，這還有天理嗎？

    用騎士世界的規則來說的話，還真是有道理的。學院裏有不少老師也是坐騎的身份，爲了能夠讓騎士學員們放開自我，解脫束縛，常常在課堂上教學員們怎麼‘打’自己...踢腿和拍打臀部本來就是非常簡單的駕馭手勢...所以那些老師也算得上是學院裏第一批‘被學生打’的老師了。不得不說，他們是挺偉大的。而我嘛，心理上卻不怎麼喜歡這種偉大...

    說起來，我還是喜歡我的大徒弟安德烈...他最懂事了。

    於是，在和琳琳琅琅研究新招式的期間，兩個丫頭也很充分地發揮了她們的主觀能動性。不但頤指氣使，還經常糾正我的招式，強行加入自己的創意，比如現在這個‘換位置’的方式！

    嗯...其實她們要改什麼招式和姿勢還不是最麻煩的，最麻煩的是她們還要強迫我接受這些招式，並且為她們點贊。像這個‘換位置’戰術，其實真正辛苦發力的人是我...

    位於我左邊的琅琅伸出手來，用力攬住了我的脖子，我則用一直託著她小腿的手用力向上抬舉，把她高高地舉了起來。而位於我右手邊的琳琳則鼓起力氣，向着梨繪反刺過去。

    或許梨繪也在防著我們這樣大幅度的動作是不是有什麼古怪，所以橫起槍來擋了琳琳的幾槍，而沒有趁機攻過來。

    琅琅的高度已經升得足夠高了，她原來攬住我脖子的手，已經撐到我的腦門上了...通常的人看到這樣的姿勢恐怕都以為她會利用現在的瞬時高度做出什麼攻擊...至少梨繪應該就是這麼想的...可實際上這只是琅琅的一個花招而已。她突然向後一仰，以腰部和我的肩部為支點，沿著我的左臂往後翻了過去...

    在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回旋之後，琅琅從我的左邊腋下穿出，向着梨繪的腿部閃電般地刺出了一槍...我那位身負絕技的大姨子在手慌腳亂之下不得不一手執韁向後拉扯，一手執槍同時抵擋琳琳琅琅兩人的攻勢。

    她的坐騎只退了一步...她以為這樣便足夠了。

    然而刺完一槍的琅琅一手攀住琳琳的腰帶，一腳勾在我的左邊肩頸處，又從我右邊腋下穿出，刺出了第二槍...

    梨繪大驚失色，猛地狠拽韁繩，她的坐騎不住腳地向後退去...

    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要給這對丫頭點讚了吧？不是我怕她們，而是她們的創意...真的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