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跑了不到十分鐘，後面那原本高高揚起的塵土，便已經看不見了。

    我鬆了一口氣，這期間卡瑞娜一直沒操控過我，所以我一放鬆便也同時放慢了腳步。而前面的翠西似乎也放鬆了，她的戰車也漸漸放慢了速度。

    我原以為卡瑞娜上來以後一定會問我不少事的，尤其是她騎上來以後沒多久就趴在了我的肩頭上，一直都沒直起腰來，完全是一副想要和我說悄悄話的樣子嘛。可是直到我們放慢速度又前行了十多分鐘後，她卻一個字也沒有出過口。

    翠西把戰車的速度放的更慢了，顯然是在等著我追上去。我覺得她可能是有什麼話想要跟我說吧，便跑到了車旁。她果然對著我這一邊低下頭來...可是半天過去，我還是沒能聽到她的聲音，扭頭一看，這才發現她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背上的那位。

    “怎麼了？”我忍不住問道。

    “噓！”翠西做了個手勢，“她睡著啦！”

    “啊？呃...好吧。”我想到之前多蘿西所說的，卡瑞娜曾經在保護戰車突擊的時候打倒了三十多名狼騎士...就算是有坐騎的配合，那要消耗的力氣也不是一點兩點的。每一次的巨力交擊都會急速地消耗能量！我只不過是抵擋狼騎士十來分鐘，還一個都沒打倒呢，那雙手就差點要斷了！

    我放低了聲音對翠西道：“你是不是想跟我說什麼？”

    “是啊，”她一指前方，“我們一直沿著這個方向走，會不會迷路啊？這個方向可不是雪姐在的地方啊。”

    “沒關係的...”我看了看前方，“往這裏去是我之前安排的輕騎大隊所在的臨時駐地，月瑤就在那裏。”

    “月瑤？是那位玩刀的姐姐嗎？”

    “你認識她？你們應該還沒見過麵的吧？”

    “可是她是我們整個學院都認識的呢...我們院長甚至一度想找人按照她那把刀的樣式進行定製，然後給我們所有人換武器。就是那個...對了，青年盃賽...整個賽季所有的女騎士裡只有她一個人用那麼威武的武器...她第一次出場就把我們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過去啦。”

    “呵！”我心想，小師姐居然靠著關老爺的武器也能在國外圈粉，倒是讓人意想不到，“好啊，一會兒我介紹你們認識！”

    “可是...”翠西似乎很不放心地道：“我們真的沒有迷路嗎？這附近好像我從來都沒來過...而且，天就快要黑了。”

    “放心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天黑前我們就能和月瑤會面的。我的方向感可是很強的！”

    ......

    呃...我想有人是聽說過這麼一個事情的，就是任何生物，不管是人還是動物，在身體上都會有很細微的結構差別。如同鳥的翅膀，動物的四肢，人的雙腿，都會有細微的差別。有的人左腿稍長，邁出的步子也會比右腿邁出的稍長，也有的人則是右腿更長，或是右腿的肌肉更發達那麼一點點...

    而這種結構的差異會帶來一種很常見的現象：如果把人或者動物的雙眼蒙起來，在一段長時間的行走之後，會發現...他們轉了一個圈！因為沒有眼睛和大腦不斷地對方向進行修正，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只會依靠自身肌肉結構的本能去辨別...這，也就是俗稱的‘鬼打牆’！

    可嘆的是，到現在為止還有人認為鬼打牆是真的碰到鬼了，什麼陰氣重啊，有不乾淨的東西啊，唉，沒文化真沒什麼，沒文化還相信怪力亂神就很可悲了。

    我為什麼要提到鬼打牆？因為...咳咳，我們也很可悲...好像真的迷路了。

    我的方向感是真的很強，這麼幾年來，從來沒發生過迷路的現象...不過，這是有前提的。在當坐騎的時候，從來都不需要我自己去考慮什麼方向問題。而在不當坐騎的時候，我也很少走過這樣的夜路。確切地說，要是夜路可能還好，我們會更加小心，更加仔細地去辨明方向，恰恰是現在這種黃昏臨夜的時間，最容易讓人迷失方向...雖然我們的眼睛還能看見一些東西，但是卻沒什麼可以讓我們看的。天上是昏暗的，太陽已落，月亮未起，雲彩也看不清，地上也是昏暗的，除了草，還是草！

    有人會說，一個人容易鬼打牆，那幾個人在一起，應該不會發生這種情況吧，因為有的人可能會不知不覺地往右走，有的人則往往左走，這樣一來，互相之間是可以糾正的...其實恰好相反，如果是動物的話，這樣可能還有那麼一點道理，因為長期在野外活動的動物通常在辨識方向的本能上，都有自己的一套本領。反而是人類，早就喪失了那種生存本能。就算一支隊伍裡大家的肢體結構強度不同，有左有右，但很少有人會相信自己遇到了鬼打牆...直到真的轉了一圈之後，纔會有所覺悟。

    就比如現在，在草原上轉了一大圈之後，天終於黑了。而我們幾個正呆呆地望著地上那根長長的旗杆...那正是之前已經被卡瑞娜撕掉了大纛旗幟之後丟下來的旗杆。

    如果不是兩個拉車的車伕被這玩意兒絆了一跤，我們真不知道還要轉多少圈下去...

    “大團長，現在怎麼辦？”翠西顫抖地問道。

    “我...”我現在也是心中一片茫然。現在天已經幾乎完全黑了，在剛纔那種半黑不黑的狀態下我們都會遇到鬼打牆，現在就更別想能走的出去了！所以我現在心裏想的是，翠西還算是個比較有禮貌的人，至少她沒有問我：“你不是方向感很強嗎？”

    這當頭，我想到了奧莉薇亞，好像是從去年年底開始，由她們公司出產的鞍具都帶有微型方向燈，就是供騎士在夜間能夠照明用的。不過現在就算我穿著那樣的鞍具也沒用。我們可是在敵後，這個時候開啟燈來和剛纔三個傻妞舉著大旗到處跑的效果基本上是一致的。

    不過，要是不想辦法走的話，就得在敵後躺一晚了...那更危險！之前敵人的二十多個團都投入到杏月的阻擊陣地上去了，只留下了蒼狼騎士在後方。而現在那邊的戰鬥已經結束，也就是說，那二十多個團已經回到這附近了。如果我們熬到天亮，那就不是在敵後，而是在敵人的核心了...

    想到這裏，我又發現了一件事...既然我們是在敵後，為什麼附近看不到一點兒燈火呢？要知道，幾萬人的部隊在現在這種黑暗中如果不用一點兒燈火的話，是很容易發生內訌的。尤其是他們剛剛從陣地上撤回來，還在行進之中，任何一種缺乏信任的遭遇都可能會導致一場大戰。

    所以，只有一種解釋：敵人正在進行燈火管制！

    什麼叫燈火管制？顧名思義，就是在夜間強制控制己方所有的燈光，不讓燈光成為敵人的目標。在古代的軍營裡會嚴格限制火把，火盆的數量，而絕非像古裝戲裏那樣到處燈火通明。甚至有些名將會用火把來迷惑敵人。到了現代戰爭時期，爲了防備敵人的空襲，城市會實行燈火管制；爲了降低被潛艇偷襲的可能，夜航的船隻也會實行燈火管制...

    眼前的燈火管制，很明顯就一個目的，爲了防備我軍的突襲。現在的戰場上，敵人的數量雖然多於我軍，但卻是集中在一起，而我軍則要分散得多。

    可是，這個道理雖然很簡單，在我看來卻是不容易做到的纔對。傑羅姆已經算是連續兩次被我打倒了，當那群狼騎士被暴動的黑人們摁倒時，我也沒注意到他了，如果估計沒錯的話，他做騎士的全部信心和尊嚴都已經被打垮了！他不可能再帶得了部隊了。

    至於貝拉，從後來我看到她那羞愧的表情時，我也能斷定，她就算精神沒什麼問題，也不會再去帶部隊了。這會兒估計還在哪個角落裏哀怨著呢...

    所以問題來了，沒有傑羅姆，沒有貝拉，敵人那裏還會有誰是一個強有力的指揮官呢？是哪些蒙面騎士中的一個嗎？不可能！雖然他們每一個都蒙著麵，但是在我和雪妍被困在敵陣中的時候，我其實一直都在觀察他們，他們的單人戰鬥力極強，他們的地位在騎士圈裏也絕對不低，但是很明顯，其中的任何一個，都不可能是這支數萬騎士大軍的領袖！他們或者聽命於貝拉，或者只是傑羅姆的爪牙。他們或許可以領導一個學院，一個騎士團，但絕對不可能組織得起這樣規模的戰鬥...也包括現在眼前的這個燈火管制！

    難道，在貝拉和傑羅姆的背後，還有一個未曾出現過的人物嗎？那麼我的計劃...

    “大團長，你必須選個方向...”

    “你要我怎麼選？”我嘆了口氣道：“我說真的，我現在...”

    “噓！”我背上的卡瑞娜突然不再趴著了，她發出這個讓我們噓聲的聲音之後，很快地坐直了腰，“有人在靠近我們。”

    我頭疼了...今天經歷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一大早從營地裏出來以後，基本上一路都是跑啊跑啊，打啊打啊，就沒停下過！

    其實呢，這些都不算什麼...畢竟中途依靠著和傑羅姆那些笨蛋反派說廢話而積累了大量的休整時間，在我丹田內力的補充下，現在的血脈還算是比較暢通的，並沒有感覺太多的勞累。可問題是我整整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啊。馱著雪妍出來的時候，那套鞍具的行囊裡是放了一些速食食品的，然而我們在遇到傑羅姆和貝拉以後，由於和貝拉打了一場步戰，我把那玩意兒給脫下了，連同那裏麵的食物，都留給了敵人...

    嗯，大概有人想到了，還有翠西的戰車嘛。可是別忘了，在我們第二次衝陣的時候，苔米調整了一下戰車的儲備箱的，我親眼看見她拿出的好幾袋麪包，好幾包香腸，好幾盒黃油...翠西和苔米大概沒有太多的感覺，因為她們一直是坐在戰車上的。可我卻是前胸貼後背了。

    至於卡瑞娜和多蘿西，也不用說了...她們是中午以後才投入戰鬥的，顯然吃過午飯了。

    老實講，我給自己的胃容量按照飢餓程度編了個號的...從飽得塞不下東西的十級，到胃裏一點兒東西也沒有的一級...而現在，我覺得差不多已經到負十級了。

    所以現在如果又遇敵的話，我真有點打不動了...我餓啊！

    沒聽說過嗎？吃不飽飯，等於活埋！--語出單田芳版《三國演義》中許褚之口。

    就在我的內心和胃都在激烈煎熬的時候，一隻手伸到了我的嘴邊...那隻纖細的手上拿著一塊巧克力，可是手的膚色是黑的，而現在的天氣又那麼黑，我要不是因為飢餓導致味覺嗅覺敏感了十幾倍，才聞到那巧克力的香味，還真發現不了...與此同時背上傳來了卡瑞娜的聲音：“給...吃吧。”

    我嚇了一跳，她怎麼知道我餓了？但當時實在來不及想更多的了，一伸嘴把那塊巧克力含進嘴裏了，然後也來不及等它慢慢地化在嘴裏，三兩下嚼碎了便嚥了下去。

    嚥下去之後，我正想問上一句，那隻手又伸過來了，這回手上居然掂著一個飯糰...嗯，這是一種西式飯糰，好像裹著很多小肉粒的那種...一聞到那味兒，我忍不住了，張口又把它給咬住了。

    “怎麼樣？你們要吃嗎？”背上的卡瑞娜繼續說道，這話好像是對翠西她們說的，接著，她好像丟給了翠西一個像小布袋一樣的玩意兒，“都來點吧，填一下肚子。”

    我總算是有點空了，兩口嚥下了糰子後，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餓了？”

    “剛纔趴在你身上，我聽了一下你的心跳，所以啊，你的狀況我可很清楚的。”

    “聽我的心跳？你能聽得到我的心跳？”我越來越覺得這一黑一白的刺頭組合，是那麼的不一般。她趴在我背上，當時耳朵應該是貼在我脖子後面的，居然能聽得到我的心跳？而且還能從我的心跳中知道我餓了？

    “嘿，你放心吧，來，把你的雙槍給我...”她的一雙手伸了下來，把我一直當做柺杖拄著的雙槍接了過去，“我已經休息夠了，接下來讓我保護你們吧。”

    我沒有拒絕地鬆開了手上的槍...以我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卡瑞娜的，只能向車上的多蘿西看去，而她則得意地看著我，眼神裡似乎在說：我跟你說過她很聰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