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不要這麼緊張啊？你現在可是個將軍！”看著斯沃特的表情，我真有點恨鐵不成鋼。

    “可...可是...”

    “現在這局面，沒人會不緊張的，你自己不也...不也在緊張嗎？”背上的泰蘭打斷了斯沃特那斷斷續續的發言，還拿我做例子...不過她還算給我面子，沒有說出剛纔我發抖的事情來。

    我辯解道：“我可不是緊張，是興奮！這一仗打過了，我們幾個都要出名了。”

    “是嗎？可你也說了，要打‘過’了才行。我們的希望有多少？”

    “這得再等兩分鐘。”說完，也不等泰蘭下令，我自己跑了起來，斯沃特則催著他的埃菲特緊跟在後...我在很早以前就和泰蘭說明了，當輪到我們執行指揮場面的時候，尤其是我需要觀察戰場環境的時候，她必須允許我能夠自由地移動奔跑。也就是說，這個時候，我們的移動主動權完全在我身上。

    又繞了一圈之後，我心裏已經差不多有數了，“馬上把卡瑞娜找來，終於該她登場了。”

    泰蘭似乎有些不滿意我的作風：“喂，你到底看出來什麼了？不能跟我們說說嗎？”

    “我剛纔不是已經說了嗎？敵人會只從一面向我們壓過來，而在其它幾麵採取守勢，封堵我們的退路...”

    “是啊！”泰蘭應了一聲之後，也抬起頭來張望了一會兒，然後馬上道：“那麼對方應該就是準備從這一面壓過來嗎？”

    “嗯？你怎麼得出結論的？”

    “因為你停在這裏了啊...”

    我差點笑噴出來，這妞有時候聰明的緊，有時候笨的出奇！

    然而身後的斯沃特還符合道：“我覺得也像，你看他們的人好多，密密麻麻比其他各處的敵人都多，密密麻麻的...”

    “唉，我說將軍啊，剛纔你自己都說了，如果敵人排成密集的陣型擁擠上來，反而佔不到任何便宜，你們看這一處的敵人擠成這樣，哪裏是要衝鋒的樣子？他們分明是最弱的一團，因為心虛才擠出這麼多人來的。我們要下手，就得挑這裏纔對！”

    很快地，卡瑞娜騎著她的多蘿西來到了我們的身邊。她不等我們吩咐，已經先開口道：“是該輪到我們上了嗎？”

    斯沃特似乎又恢復鎮定了，笑著問道：“你知道我們叫你來幹什麼嗎？”

    “當然啦，”她嘴裏帶著微笑，手裏卻突然狠狠地一拽，把多蘿西的頭高高拉起，“別以為我什麼都不懂，給我一個隊長的頭銜，不就因為我有她嗎？”

    我看著被韁繩勒的緊緊的，面色蒼白，脖子上的血管都快爆出來的多蘿西，心裏有些不忍，很想開口說上兩句，可是此時此刻的環境，我又實在不便多說。我是鐵了心地捧紅斯沃特和泰蘭他們，不想出名，所以知道我纔是實際指揮者的，僅限於各隊的隊長，以及經常拱衛我們的一些蘇萊曼騎士。連卡瑞娜本人也並不知道此事，那天任命她為第二大隊隊長的時候，她根本就不在場。

    不過，我多看了幾眼多蘿西的臉之後，那種想法很快也消失於無形了...她的嘴角雖然被嚼口拉的歪斜起來，可表情上一點兒看不出難受...這種表情讓我一下子想起了西姆斯。他們也許是同一類人，喜歡在痛苦中尋求快樂的那一種。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事？

    斯沃特悄悄地看了我一眼，我則默許地點了點頭。他當即對卡瑞娜道：“去吧。想盡辦法讓他們過來。”

    ......

    當時的戰場上並不平靜。

    我想大家都經歷過那種環境：在一大群人裡，聽著一種嘰嘰喳喳的聲音，實際上這種嘰嘰喳喳的聲音到底是在說些什麼，沒人聽得清，但這種聲音卻很容易導致在場的每個正在說話的人都不得不提高自己的嗓門。

    此時的草原上便是一大片嘰嘰喳喳的聲音。而且由於沒有領導或是校長的制止，所有的騎士幾乎都在進行著語言上的交流，正是這無數的交流，導致這種嘈雜的聲音久久無法斷絕。

    但是，在卡瑞娜騎著多蘿西，從我們的陣地上衝出，迅速地來到兩軍陣前時，這種嘰嘰喳喳聲一下子就消亡了...而且聲音消亡的速度和傳染的地域讓我感到無比吃驚，就連在我們身後另一側的敵軍陣地上，也一下子變得靜悄悄的。可事實上，他們那裏根本就不可能看到現在的卡瑞娜啊。

    我早就猜到過，一個黑人騎士和一個白人坐騎的搭檔，會如何地動搖這些來自於歐洲的騎士心理。但卻沒有想到，這種動搖的效果竟然會達到這種程度...在寂靜了不到一分鐘之後，敵軍的陣地上便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

    也許...大概...假如卡瑞娜和多蘿西都是男生，也不會讓對面的那些騎士們如此地震撼。但兩個女生的組合卻實實在在地把對方的感受加大了...不知多少倍！

    不能理解嗎？這就好比一群天天被老婆欺負的公貓們，偶然有一天發現，其實那些母貓正被老鼠們欺負的不亦樂乎...他們的世界觀頓時就崩塌了。

    嗯，事實上我也很難描述這種現象的原因，只能說，在騎士世界裏的人，其情感往往都是被放大了很多倍的。他們看似在精神世界裏有著和他們的鎧甲一樣堅強的信仰，然而這些信仰一旦崩塌，垮的比任何人都更快。

    在這一瞬間，我悄悄地嘆了口氣...爲了勝利，我想出來的這條計策，確實過於毒辣了一點。這一仗之後，不知道有多少人會退出這個騎士的世界。

    不過...那位敵人的總指揮會不會退出呢？他顯然是一位很有經驗的指揮者，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就能指揮這幾萬騎士，分進合擊，對我們完成了如此規模的合圍。就算是有什麼通訊器材在輔助，這本事也相當了不得。要知道，有些人就是指揮十來個人圍個像樣的圈子都是歪歪斜斜的呢。

    但他一定也想不到現在的這場變故...我可以肯定，他在完成這場指揮以前，就已經定下了作戰方針。所以纔會在我們的這一面，集中使用了這些比較弱的騎士們。顯然，就現在他們的反應看來，確實是很弱的...訓練有素的騎士就算受到了震撼，也不會輕易在敵人面前顯露出來。

    所以，把這樣一群騎士集中在一起，妄圖用數量來彌補他們訓練不足的弱點，是那個指揮者所犯的最大錯誤。這隻會讓他們越來越弱！

    不出所料，隨著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之後，敵方的陣地上就如同被開水燙過的西紅柿一樣，不但全都焉了，爛了，炸了，還全都禿嚕皮了。然後就有那麼幾個騎士不要命地衝出來，向着卡瑞娜疾馳而去。在他們的帶動下，背後的騎士們全都衝了過來。

    時機剛剛好，這正是另一面敵人還沒來得及發動攻勢的時候。而眼前的這群亂糟糟不講任何隊形佇列，數量又極其多的敵人一下子就淹了過來，卡瑞娜很快便撤了回來。但敵人的洪流卻淹沒了我們...就像斯沃特說的那樣，他們的人數眾多，當和我們陷入短兵交接的時候，那種擁擠的陣型是毫無用處的，而且還因為這種擁擠，一直擠到了我們這個圓陣的後方...換句話說，那一面原本應該遭遇敵人精銳部隊突擊的陣地，現在也被這群擁擠的雜兵給覆蓋了，這相當於是給我們的圓陣外圍套上了一個保護殼...以至於真正想要依照命令攻擊我們的敵人反而沒有了下手的地方。

    事到如今，我們這一邊的黑人騎士也一下子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紛紛抬起兵器，有條不紊地向外招架，卻並不下死手。因為在幾萬敵軍的包圍中，卻被這樣一群雜兵保護著，是多麼幸福的事啊...

    這一圈敵人的外圍，已經響起了各種各樣的尖銳號聲，顯然外圍的敵人已經開始著急了！拼命地下達各種命令想要讓這一圈保護我們的騎士退下去。可哪有這麼容易的？他們真要是肯聽命令，就不會被卡瑞娜一個人給引過來了。

    我得慶幸，敵人也是由無數家學院組成的聯軍，所以在訓練程度和戰鬥素質上，各院之間纔會有那麼大的差別。否則這一回我的辦法真的未必能夠得逞...至少不會這麼順利。

    就這樣，我們被保護了將近二十多分鐘後，我從雙方戰士的各種表現上...出槍力度，隊形整齊度，還有騎士和坐騎們的表情...進行判斷，我方的戰士們還保有著很不錯的體力，而圍著我們的那些‘保護者’們卻幾乎已經耗盡了體力。只不過他們是想退也退不出去...而外圍的敵人則是耗盡了耐心和嗓子，也沒能擠得進來...

    “差不多了。”我對斯沃特道。

    一個怪異的聲音很快就響了起來，其尖銳的高聲遠遠超過了剛纔那麼多家學院的號聲，因為這是一種被稱為‘布如’的樂器所吹奏出來。古老的非洲大地上並不只是盛產各種響鼓，也存在著這種很特別的用貝殼和蘆葦杆做出來的奇妙管絃樂器。

    很快地，在敵人圈子的外圍，沒多久，也響起了這種聲音，和我們陣中所吹出的聲音一樣，相輔相成，又互相拔高競爭，將一曲千迴百轉的悠揚之聲迴盪在戰場之上...

    很快地，殺喊聲也響了起來...正是我們事先所派出去的那三路奇兵：分別由瑪姬，麗貝拉，阿克約爾所率領的部隊開始發揮作用了。

    事實上，他們一直就藏在敵人中間，我早說過，只要他們不戴起那些羽毛裝飾，根本就沒有敵人能夠認出他們來。當敵人接到指令從各方面向我們包圍過來的時候，他們很成功地混在敵人之中一起跟了過來。他們每一隊都只有不多不少的幾百人左右，又不顯山，又不露水，哪有人會注意到他們？

    而這下突然爆發起來，儘管他們人數不多，但憑藉着突發性，以及敵人自身的混亂，一下子就把對方的外圍捅了七零八落。這下可好，本來就亂的不成樣子的敵人現在是亂上加亂...

    至此良機，斯沃特很果斷地一聲大喝，再度發出指令，所有的騎士們開始合力向外發起突擊，那些一直‘保護’我們的敵人早就處在崩潰的邊緣了，這麼一擠壓之下，豈有不垮之理？

    包圍圈被勢不可擋的衝擊給打破了！母杜爾斯特的黑人騎士們分成整齊的數隊，以螺旋狀的攻擊角度向外圍發起分散突擊。儘管雙方的兵力依然很懸殊，但現在的場面卻是整齊的數千人正在追殺著亂七八糟的數萬人...

    只有我還馱著泰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嗯...還有我們背後的數百名騎士，那是斯沃特專門留下保護我們兩個的。

    “都打成這樣了，我還不能上去湊兩手嗎？”泰蘭很有點焦急的樣子。

    “別急啊...”我一方面看著這由我一手策劃的動感場面...畢竟以萬人以下規模的軍隊在反包圍的態勢中把數萬人規模的敵人按在地上暴打的場面，在真實的戰爭史上也不多見...一方面則小心戒備地看著四周，同時道：“我相信，敵人最精銳的部隊還沒有出來呢。”

    “怎麼會...？”

    “敵人不應該弱到這種程度的...你看，幾乎所有潰散的敵人都沒有心思重組起來發起反擊，你覺得騎士聯盟手下那麼多家學院，全都是窩囊廢嗎？”

    我的話音剛落，由正南面，和我們處於同一條地脊的地方，滾滾的塵土沖天捲起，殺喊聲也是驚天動地...三路打著幾乎同樣旗號的騎士大軍就沿著這條地脊，向我們猛衝過來。就這些騎士衝過來的氣勢，陣型，還有速度，就可以看出，這絕對是一支精銳中的精銳！

    “我去！”泰蘭一下子用出了我的口頭禪，“你這烏鴉嘴也太準了吧，他們竟然還真的留了這麼一手！”

    “嘿！”我不慌不忙地道：“這才叫會玩牌的，底牌不到關鍵時刻，是絕不會亮出來的！”

    “哼！”泰蘭冷哼一聲道：“現在我可以開始命令你了吧！”

    “當然！”我的回答剛完，腿側就被她一陣狠踢...就這樣，我們這幾百號騎士，迎著同樣是怒氣勃發的敵人，衝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