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坑裏的故事
可以說,這一次的交戰於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有很大的不同,除了交戰規則以外,以往最常見的野戰道具--帳篷,這一次卻沒見一個人帶。
母杜爾斯特學院的騎士都是本地人,對於此地的一草一木莫不爛熟於胸,他們不需要帳篷是很平常的...夜色降臨,我們剛剛找到一片地方準備歇息,便看見那些黑騎士們紛紛跳下來和他們的坐騎一起,揚起鋤頭...我都不知道他們的鋤頭是從哪兒來的...開始在地上刨起坑來。
“他們這是在幹什麼啊?”泰蘭問道。
“唉,我雖然夠帥,但真不是什麼都知道的...”不知不覺中,我和她說話也越來越隨便了。
“真有你的啊!”頭頂上馬上就捱了一下,“真知道吹,你怎麼不換個口噴氣啊?說不定還能跑的快點兒呢!”瞧瞧,她比我還隨便,這像是個淑女說的話嗎?
一旁的斯沃特上前向我們解釋道:“這是我們的宿營辦法...”
“宿營?”
塵土飛揚之中,動作快的一些人已經挖好了坑...這種坑大概兩米見長,一米見方。刨出來的土直接堆在了土坑的一旁。接著又看見他們飛快地割起坑地周圍的野草...一人割草,另一人則接過割下的草鋪在了坑裏...
“你們...不會就睡在坑裏吧?”我又是詫異,又是壓抑地問道。而斯沃特這時候也正和埃菲特特別有幹勁地刨著坑...
“你們別擔心,睡在這樣的坑裏,風也刮不著,蟲蛇也咬不到...”
“呃...風颳不進去我可以理解,至於蟲蛇...”
“這些剛剛被割斷的野草,在斷裂處都會發出特殊的氣味,一根野草還沒什麼,那麼多的野草搭在一起,蟲蛇就會避得遠遠的了。”想不到,他竟然還真的說出了一番頗有道理的道理,“最重要的是,這樣的宿營方式就算夜裏有敵人來偷襲,也會摸不清我們的實力和狀況。呃...當然了,這並不是我們想出來的,而是我們的祖先...早在曼丁戈帝國時代...”
“可是...可是...”泰蘭在一旁連著‘可是’了半天,卻也接不下去話。
“您是怕挖不動嗎?”斯沃特抬起頭說道,“別擔心,我早已經吩咐他們幫你們挖了,你看這些先挖好的坑,都是給你們的...”
泰蘭啞口無言,一隻手還在不斷地顫抖著...她想要‘可是’的東西顯然不是這個。
不止是她,蘇萊曼的那些騎士們也看著那一個個的洞發呆...他們也一樣沒帶帳篷,不過至少他們都帶了一條氈毯的。有些人猶豫了一下,便取出氈毯往已經鋪了一層草的坑裏繼續鋪了。
泰蘭又看了看我,我也看了看她...咱們可是什麼也沒帶啊!
這件事其實不應該由我來負責的,完全是兩種不同教育制度碰撞之後所帶來的悲劇...在泰蘭所歷練過的蘇萊曼學院和骷髏學院裏,打整除戰鬥以外的一切生活物品,都屬於坐騎的職責。因為坐騎對於那些騎士而言,還有很多身份,包括了僕人...
而在希歐多爾,坐騎就是坐騎,除了給騎士提供乘騎的服務以外,不能接手其它事物...這其實也不是什麼值得坐騎高興的偷懶事,因為他們不是能夠偷懶,而是被剝奪了可以做其它事的權力...只不過相比之下,這種形式上的剝奪權力反而讓坐騎們更為省心省力,所以從來沒人抱怨過。在我上任會長以前,坐騎聯盟曾經進行過多次調查,得出的結論都是:維持現狀比較好。
所以,這麼一來的結果就是:泰蘭以為我會準備,我則以為她會準備...雖然其實我看到她沒有準備,但爲了偷懶,我也裝沒看見...我原本就想看看這位大美女被迫要和我一起躺草地時的囧樣。
如果有一大堆人都不得不躺在草地上數星星,那也就罷了,可現在並非如此,是一大堆人要入坑。那麼我和泰蘭就顯得十分突兀了,尤其我們兩個還是屬於萬衆矚目的型別。
結果呢,泰蘭走到我的身邊來,左看看右看看...我當然知道她想要看什麼,不過還是多此一舉地問道:“怎麼了?”
“你...沒帶毯子嗎?”
“你...沒在我身上裝毯子嗎?”
她氣的鼻子都快翻起來了,然而卻又很不好意思向我發火...就算她覺得我有錯,我也有一千個理由可以推託的。
泰蘭鐵青著臉地道:“我不習慣這樣躺的...我...我精力很好,今晚我來做值夜哨兵吧...”
可是斯沃特卻馬上大聲地阻止道:“泰蘭小姐,這怎麼能麻煩您呢?我們這裏有這麼多人,難道連值夜都要您來嗎?您還是休息吧...您和明遠團長可是我們全軍的大腦啊!”
泰蘭明顯是更加頭疼了,因為斯沃特的這一番話,讓周圍的許多人都向我們側目而來...有好幾名已經挖好坑的人都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地盯著我們。
我相信那些人是好意,只是想看我們有什麼需要幫助的...但實際上我們只是不想要那麼尷尬而已。
“喂!”我輕輕地喊了她一聲,“先將就一下啦...”
“嗯!?”她劍眉一豎,向我盯來。
“先讓他們別盯著我們啊!”我提醒道。
“啊...對!”她這才醒悟過來,忙對斯沃特道:“行了行了,就是...就這個坑,給我們吧!”
我覺得這個玩笑也確實把她囧的有些過分,見她指了那個坑位,當即身先士卒地跳下去,裝模作樣地打整起來...這番動作終於瞞過了誠實可欺的斯沃特,他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後,離開了。周圍的人也不再看著我們了。
泰蘭隨即在坑邊蹲下道:“你到底想怎樣?”
“我的大小姐喲,這回你真不該怪我,回頭你可以去打聽一下,在希歐多爾,哪有坐騎來準備宿營用具的...”
“我問的不是這個!”她怒目而視道:“就這麼小的坑,你真要和我躺一起?”
“呃...原來你是怕被我佔便宜啊?”我感覺自尊心有點受傷害...嗯!真的,被她騎著都沒什麼尊嚴可言,而這麼一句話卻讓我很不忿!“我還怕你動手動腳呢!”
“你!”泰蘭頓時咬起了牙齒,“你再給我說一句!”
我嘆了口氣...我其實最近已經很懂得收斂脾氣了,每當怒氣爆發時,總會及時地靜下心來...而且這個點如果真的和她爆發爭吵,那我們這場仗已經輸了一半了...“好啦,我們都冷靜一下行不?”
泰蘭倒是沒再繼續怒視著我,而是轉過頭去先看了看四周,這纔回頭對我低聲道:“真不知道你這傢伙一天到晚在想些什麼!?”
“這還不是你先...先莫名其妙的嗎?”我嘟囔道。
“你自己看看,周圍有一對這樣的人嗎?”
“嗯?什麼?”我不解地問了一下,同時也像她一樣向四周看去,“你到底要我看什麼?”
“我是說,你見到有騎士和坐騎共寢的嗎?”
我這才明白過來,感情她說的是這個!在我們周圍的,自然都是蘇萊曼的學員。而黑人學員則拱衛在最外面一圈。而那些蘇萊曼的學員們,果然如同泰蘭所說的一樣,正走來走去地交換著位置...我一下子就想起來了,他們不管是騎士還是坐騎,都是男女一對,兩兩搭檔的。所以像這樣的同坑而臥,自然是都能找到‘臥友’,而不必主僕同坑的。
“可咱兩是特殊關係啊,再說了,這裏也找不到咱兩能夠搭配的人吧。我的幾個老婆沒一個在這裏的,你的姐夫也不在這裏,對吧...”
‘姐夫’這個詞一瞬間就把泰蘭從‘怒髮衝冠’狀態轉變成了‘喜笑顏開’...這丫頭雖然美麗聰明,可是心事卻是很容易被看穿的。當即又喜又慎地道:“就算這樣,我們也不能睡在一起,周圍那些傢伙眼尖著呢!”
“你就真這麼在乎?”
泰蘭微微地搖了搖頭,“要是沒旁人的話,我也不擔心什麼,可是過了這一仗,我還是要回學院去把畢業證給拿到手的,所以絕不能在他們面前把名聲給壞了...唉,這真不是針對你,你是不知道,在蘇萊曼學院,這真的是大忌!”
“那好吧!”說完我就把雙手撐在坑邊,準備爬出來,“你一個人睡,我去另找地方...”
“等等!”她出言阻止道,同時想要伸手來攔我,可是由於她原本蹲的位置就在坑邊...一雙腳有一半都在邊緣外...這一攔又有些用力過猛,身子一歪,竟然向坑裏倒了下來。我嚇了一跳,趕緊伸手去扶她,可是她倒下的勢頭太急,我的手居然沒趕的贏,一下子就錯了位,向她的胸部滑去...
這一來我更是大吃一驚了...別看我已經是妻妾成群的人了,可骨子裏依然是個地地道道的君子!就算是現在這種無奈的錯手之失,也是我不願意做的...當即一邊收手,一邊後退。可是在這忙碌之中,我卻失算了一點,正在往坑裏倒的泰蘭爲了阻止自己下墜的勢頭,肯定也會在身體和四肢上發力,她這一發力自然會是一種四肢伸展的狀態...
所以,一面後退的我,碰上一面向前伸展的她...最後,在坑的另一邊,我們眼看著就要臉對臉,嘴對嘴地撞個正著了...
說時遲,那時快,我腳下一個轉身左蹬腳,配合着扭頭一轉,同時右肩向前一抖,內力沿著臂上諸穴一提,甩出一招太極拳中的閃通臂,在泰蘭的左肩上一撞...這一撞雖然沒把她硬撞回去,但至少把她凌空撞了個翻身,整個身體打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圈,面朝上地倒了下來...緊接著,我探臂一出,又是一招太極拳中的攬雀尾,在她腰間一託,藉着勢頭,輕輕鬆鬆地把她往地下一放,最後在那一瞬間又抽出手去了。
泰蘭驚魂未定地在坑裏站了半天也沒發出聲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正想躍坑而出,可是手卻被她拉住了。
“唉...”她竟然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你確實是個不會動歪腦筋的人,算了,咱們躺一起吧。”
“你不是說你的名聲...”
“我進都進來了,還要什麼名聲?”
我去!說的她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我一撇嘴,正想出言譏諷一番,卻看見她突然渾身一顫...
我早說過,所謂的熱帶草原只不過是因為這片草原處於熱帶緯度上而已,其實一點都不熱,尤其是到了夜晚,探出坑外的身子能領受到那一陣接一陣的涼風,而縮在坑裏的下半身...還真像斯沃特說的一樣,稍稍比較暖和。
至於泰蘭嘛,終究是女生,就算上了戰場,穿著打扮也是以美觀為主,實用為次...那一身鎖子甲下,就像什麼也沒穿似的...顫抖是很正常的,凍的唄!
如果現在不在戰場,或者說,如果現在我不是一個坐騎,而是平常人的樣子,我一定會很紳士地脫下外套,為她披起來。可問題是,我今天出來也沒多穿什麼,一件在當地市場上買的很簡單的背心,外加一條短褲...然後再外面就是披著的皮製坐鞍了...此時已被我脫下拋在坑裏了。要知道,我們一旦跑起來,就算是大冷天也會出一身大汗,何況現在這個季節。
“你躺下吧,我馬上就來...”我衝着她一點頭道:“至少也等周圍那些千里眼睡著了再來嘛。”
她又是慎怪又是好笑地低聲道:“行吧...說的我們好像真的在...做什麼似的!”
我其實也沒閒著,溜出去以後馬上找到了斯沃特,找他借了一把刀...這種鍘刀顯然是他們這些黑騎士隨身攜帶用來割草的,我卻沒有配備。
然後,我沿著回去的一路上,都在不停地割草...
斯沃特說的還真有道理,這一路望去,整個草原空空蕩蕩,夜色之下,誰會知道這裏竟然躺著幾千號人?
我的方向感不錯,怎麼都沒迷路...看看摸到了坑邊,探頭一看,只見泰蘭果然已經側臥在坑裏了,還拿那個坐鞍當枕頭呢。
我把手裏抱著的一大捆草往她身上一丟...她差點跳起來,但我卻先跳下去按住了她,“別動,我割了好半天的!還專撿那些枯草割,這樣你纔不會凍感冒!”
“可是...髒啊...還很癢...刺刺的,不舒服。”
“放心,我有辦法!”我一邊說,一邊用泰蘭的長槍往坑邊一橫,先戳了幾個洞。又用那些原本系在我身上綁縛坐鞍的皮帶,沿著坑邊一左一右地在那些洞上固定起來。等把這些皮帶在坑口面上布成了一個網,再從泰蘭身上拾起那些草,架在皮帶上...如此一來,這個坑很快就被我做出了一個草蓋子,草原上的冷風是怎麼都鑽不進來了。
“唉...”一直抱著頭,看著我忙完了這一切的泰蘭,又嘆了口氣,“你真是個天才...連這也想的出來...”
“瞎說什麼大實話呢!”我笑嘻嘻地往坑底一跺腳,猛然間一頭向着外頭飛了出去,不再理會已經大喊大叫起來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