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輪到我發出嘆息呢，我身邊的杏月突然先嘆息了一聲...有點恨鐵不成鋼的那種嘆息。是啊，如果我的年紀也比蕾娜大的話，我也會發出那樣的嘆息：看蕾娜和那個現在名叫洛克薩妮的女院長爭吵的樣子，哪裏還有一點院長的尊嚴和體面啊？

    大吵大鬧的蕾娜，還有那個沙丁魚院長，終於把這家小店的服務生給招來了。在洋溢著熱情而又友好的氣氛中開始談起判來。一位硬氣的服務員小哥根本沒把這幾個大美女放在眼裏，擺出一條手臂，大聲道：“請兩位到外面打去...本店不提供武器也不提供場地...不過兩位可以放心地交手，因為門口那裏夠大夠寬敞，而且...本店還有傷藥...”

    蕾娜的表情都有些猶豫了...沒有場地還不算什麼，沒有武器的話是真不好辦，騎士戰不僅需要武器，而且還需要足夠長的武器。如果是兩名空手的騎士，還真不知道該怎麼交手，互相拉扯嗎？那不是決鬥，是綜藝節目。

    可是洛克薩妮的表情卻是滿不在乎，她示威性地舉起一條胳膊晃了晃，“怎麼樣？怕了嗎？”北歐的冰冷環境下能夠孕育出足夠強壯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因為只有足夠強壯的肌肉和足夠多的脂肪裹在一起，纔能有效地對抗嚴冬。即使是洛克薩妮這樣漂亮的女人也不例外。

    院長大人開始咬牙了...我聽路德維希師傅說過，蕾娜雖然也是天之驕女，但肉搏功夫並不見長，要和他比，完全是蝦米和鯨魚的差距...這就是為什麼蕾娜經常找機會欺負我們這些學員的緣故，因為她打不過路德維希，所以後者只給她當坐騎，卻從來不讓她隨便欺負。

    杏月突然在我肩頭用力一拍...拍的我差點倒地...她興致勃勃地大聲道：“要是玩徒手戰的話，讓我來好了。”

    她這麼突然跳出來，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包括了那位沙丁魚院長...杏月很快又補充道：“不過我們說好了，不管這一架是贏是輸，你們以後都不可以再吵架了。”我這才知道，她原來是想當和事佬。

    “好！”洛克薩妮點了點頭，看樣子她也是知道杏月的實力和身價的，所以也不討價還價，很爽快的回道：“我可以答應你。”

    面對這麼好下的臺階，蕾娜院長自然也馬上點頭答應了...

    可是，既然大家都有和平的願望，為什麼不馬上握手言和呢？還非得打一架不可嗎？到頭來苦的還是我啊！誰讓我是我們這頭唯一的坐騎呢？洛克薩妮身邊的一位男士已經很有風度地在她身邊半跪附身了，我卻苦著臉...直到三女都扭過頭來皺著眉地瞧我，我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半跪了下去。

    “你很不情願嗎？”杏月低聲道。

    “哪裏是情不情願的問題？”我無力地答道，“這麼簡單就能拍馬屁，我還不用力拍嗎？可你知道我都快餓死了。”

    “好啦！不會虧待你的！幫我打完這一架，我請你吃好吃的，而且保證你吃個夠！”言畢，一隻手按上了我的頭頂，隨後又補上了一句話：“你給我用點心哦，你沒讓雅美丟過臉，也不準丟我的臉！”

    ......

    “嗨！再來！”

    “衝啊...”

    兩個差不多大我近二十歲的阿姨玩起來跟三四歲的孩童實在沒有太多的區別...她們手裏沒有兵器，我和對面那個當坐騎的也沒有鞍甲，所以這根本就不可能打出什麼暴烈激動的架來。可是她們卻依然打得熱火朝天，汗流浹背...要知道，這會兒還下著小雪呢！

    唉！這到底是誰給誰丟臉啊？

    要說這兩位交手的騎士，也真的是夠出風頭的了。雖然空著手地張牙舞爪，但這一招一式還合乎進退之道，頗具法度。只不過半山腰的這家小店原本應該是一個悠閒怡靜的地方，可現在，門口的道路兩旁竟然擠滿了人，好像都是來看打架的，而且還一個個品頭論足的...我實在是好生奇怪，為何這麼偏僻的小店反而會有這麼多觀眾呢？

    我得誇一下我的丈母孃...她從來沒有和雅美站在一起作比較，但我總是覺得她的身高似乎要高一些，那麼體重自然也應該要重一些的...畢竟是已經過了不惑之年。所以在把她背起來以前，我很為自己擔心了一番的。但真的扛起來以後卻覺得她的體重實在輕的不尋常...要知道，她身上那厚厚的皮大衣，過膝的長筒靴等等，可全都是重量啊，加起來不會比那些合金的盔甲輕多少的。這種前提下，我竟然感受不到過重的壓力，可見她在保持身材方面是相當得勁的。

    我也應該誇一下我對面的沙丁魚院長，至少從她的坐騎表現來看，她的重量也沒多少...否則對面不會有那麼輕快的身姿。從速度上看，對面其實還是要比我略差的，只是這種小範圍的打鬥，速度實在沒有什麼用處，靈活的步伐和足夠快的轉身才是重中之重。

    然後，我就要破口大罵一下這兩位女騎士了...

    前面說過，我們這兩坐騎，都是沒有鞍具的，我只好像以前經常乾的那樣，把手別到後面，托住了杏月的雙腳...對面的坐騎也一樣。

    而在我衝過去和對方錯麵的第一回合，就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由於雙方騎士都沒有兵器，我和對面的坐騎都刻意地拉近了交錯的距離，好讓兩位騎士的雙手至少能拳擊到對方。可就在交錯的那一瞬間，杏月的右腳突然離開了我的右手，向前一伸，直接向着對面的坐騎踢了過去...就在我驚愕的同時，對面的一隻腳也向著我的胸口襲來...

    所以說她們該不該罵？有這樣的決鬥嗎？還都是院長的身份呢！居然一出手...哦不是，是一出腳就先攻擊對方的坐騎！你們的騎士美德在哪裏？你們的爲人師表又在哪裏？

    杏月原本是揪著我的衣服後領的，眼看著迎面而來的那隻腳就要踹中我了...如果是在往常，我只要雙手一舉，抱著這條腿一扭，也不用花多大力氣，就可以讓它筋骨錯位，痛不欲生。可眼下偏生這一雙手正在給丈母孃當腳蹬子呢，哪裏能移得開...雖然此時右手是空了，因為杏月的右腳也飛出去了，但我竟然沒反應得過來...就在此時，杏月的手突然往上一移，按在我的頭頂偏右位置上，又向左一推...我根本來不及反應，便將身一轉，恰好避開了攻向我的那一腳。

    我這一轉，讓杏月的那一腳也踢空了，並且很快地收了回來，又踩在了我的右手掌心之中。

    我有點看不懂這樣的交戰，可是很快地，杏月雙腿一夾，又催促著我衝了上去，這一回她們還是老樣子，互相用腳踹了過去，可是同時也操控著自己的坐騎小心地躲避...這真的讓我感到奇怪，因為僅僅從雙方的交戰模式近乎相同的情況來看，似乎她們早就很習慣這樣的戰鬥了。

    如此你來我往的十幾回合下來，雙方都沒能有效地擊中對方。但兩位女騎士的鬥志卻是越來越旺盛了，她們開始不自禁地大聲呼喊了起來，這些呼喊又把小飯館裏正在就餐的一些客人給吸引了出來，終於讓這場戰鬥變得熱鬧起來了。

    十幾分鍾後，我覺得我又要到極限了...雅美也好，她母親也罷，彷彿她們家族就是我的剋星，任誰都能把我逼到極限...呃，我是誇張了一點，如果今天不是因為餓的實在受不了了，再堅持多久也沒什麼問題的。

    不過，杏月終究還是極富戰鬥經驗的，大概是從我的反應中也明白了我有點撐不下去了，她終於決定要結束這場戰鬥了...是第四十還是第五十回合，雙方騎士都沒有再顧及對方的攻擊，一起惡狠狠地踢出腳去，卻沒有下達讓坐騎閃避的命令。

    沙丁魚院長的這一腳在我胸口處蹬了一下，很快便收回了...而杏月的那一腳則在對方坐騎的左臉上留下了一個淡淡的鞋印...搞了半天，這兩位騎士根本就沒想過要下死手，她們的腳底功夫也算得上是爐火純青，遊刃有餘了，竟然都能輕鬆地做到點到為止。

    我終於也不用再心驚膽戰了...其實對方的腳法還在其次，真正讓我害怕的，還是那長達十公分以上的鋒利靴跟...

    “這一仗，就算我們打平了好不好？”杏月很快發出了和平建議。

    “好！”那位沙丁魚院長回答的相當爽快。

    這就奇了怪了，看樣子她們原本就不打算怎麼打的啊，為何剛纔卻又吵的那麼厲害呢？算了算了，別管這些了，既然你們已經打完了，快點下來，進去吃飯纔是正理。呃...我又失算了，背上的杏月竟然又拽著我的後領催促了一下，讓我上前了兩步，然後兩位女騎士這才握手言和。

    終於，她們下地了...觀眾也漸漸散去。

    可這事兒好像還是沒完...杏月竟然不慌不忙地又讓蕾娜和黛西過來，然後想要化解她們的矛盾。這可好，三個院長又在那裏說了十幾分鐘的廢話！

    蕾娜院長邀請那個沙丁魚院長來我們的雅間一起用餐，但對方好像也已經定了餐房，而且人數也不少，在最後又寒暄了幾句廢話之後，對方那一夥人終於離開了。我終於跟著這幾位阿姨走進了那個她們早就定好的小房間裡。

    杏月果然沒有騙我，坐下不到兩分鐘，大桶的啤酒，壘得像小山似的的薄切烤鹿肉片，據說聞起來會讓人陶醉的鱒魚舌頭，一樣一樣的都扛了上來...其實我是沒有聞到那個所謂的聞起來的味道，因為已經餓得喪失嗅覺了...其實是否陶醉真的不重要，這些玩意兒端上來不過一會兒工夫，我已經吞下去一小半了...

    “慢點！”黛西慎怪道：“奧斯陸雖然沒什麼像樣的美食，但這裏的環境得天獨厚，吃的全都是...那叫什麼，哦，對了...叫山珍海味。所以你別弄得自己像頭吃草的牛似的...”

    我哪裏聽得進她的嘲諷，雙手並用，瘋狂地抓著那些肉往嘴裏塞...別說什麼山珍海味了，哪怕是‘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到了我面前，那也就是一個字：塞！

    這種不亞於挖掘機開採速度的進食整整維持了二十分鐘...我才稍稍滿意地拍起了肚子。

    “我說杏月老師啊，你們這種決鬥方式真的有點古怪...”吃飽了，當然就可以無所顧忌的閒聊了。

    “呵呵，古怪麼？你覺得有什麼古怪的地方？”

    “嗯...我只是覺得你們的這種決鬥方式...好像實在找不出什麼意義...打了半天誰都不想打到誰，而最後那一交戰更是奇怪了，竟然你們都沒有傷害對方的意思，幹嘛還打這麼老半天？”

    “這就古怪了啊？”杏月回道：“我倒覺得你更古怪呢，難道你還想要傷在對方的腳下？”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我只是...”

    “唉，你難道沒有發現更古怪的事嗎？”

    “更古怪的事？”我仔細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剛纔的圍觀者中，除了你們院長，還有看到別的女人嘛？”

    我又仔細想了想，再次搖了搖頭，“沒有...”

    “還有，你聽到過什麼喝彩聲嗎？”

    “確實...也沒有...他們好像都在評論什麼，但是卻沒看到一個喝彩的...果然古怪。”

    “嘿...其實他們沒有衝上來把我們掀翻，已經很不容易了。”

    “啊？掀翻...？這怎麼...怎麼會...”

    一旁的黛西插嘴道：“呵呵，明遠，也難怪你不懂，這其實是一種非常古老的運動呢！有個名字，叫做搶羊角。在歐洲的大部分神話裡，山羊都代表著惡魔。唯獨在北歐神話裡有些不同，能夠翻山越嶺的山羊被視為力量的象徵。相傳，雷神托爾的戰車便是由兩隻山羊拉著的，一旦托爾餓了，會直接吃掉那些山羊，再把它們的骨頭拼起來，就可以復活它們...”

    我呆了呆，回道：“這個托爾也有夠缺德的！”

    “呵呵，可他畢竟是北歐神話裡的神祗。搶山羊的活動也就是根據這種神話而來的...每一方為兩人，由一人頭戴山羊角，扮演山羊的角色，去揹負著另一人。兩方戰鬥的時候，就由騎手伸腳去踢對方的山羊角，誰的山羊角被踢下來了，就是輸了。”

    我皺起了眉：“搞了半天，你們不是在決鬥，是在玩民間遊戲啊？”

    “遊戲嗎？”黛西笑了笑，“在古代的北歐，這種活動下輸了的一方，就將付出極為可怕的代價，因為獲勝方能夠處置失敗者的一切！無論是殺了他們，還是讓他們去做奴隸，失敗者都不可以抵抗，否則便是與整個國家為敵。現在，你覺得還是遊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