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離開了地下室，回到了上面，不過沒進屋，還呆在屋外。

    我們坐在了草坪上，在皎潔的月光下，梨佳一直把頭靠在我的肩上，然後斜眼望著天空...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麼，月亮在我們身後那個方向，而且它那麼亮，是很難看到星星的。

    不過我想，很多人心裏的情侶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吧。

    但是我完全是莫名其妙的啊，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事會引出她這樣大的誤會，而且糟糕的是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在那個詭異的沙漠之夜，我見識過她的性格：自殘，自殺，自暴自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如果我對她此時的行為有什麼反感的話，天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但是，我們才坐了一會兒，她的頭就又向着我轉了過來...

    不能再忍了，有的錯誤是不可以這樣深入下去的，否則絕對無法挽回。

    就在她剛剛轉過頭的那一瞬間，我搶先開口道：“咳咳...那個...”

    “你什麼也別說了...”她輕輕地伸出手指，堵在我的嘴前，“我知道，大概我的轉變有些讓你吃驚...我們都需要好好地適應。”

    有些？你確定這個轉變僅僅是有些？

    “其實，還好你有一位好朋友，不然我真的可能會誤會的...”隨著她的解釋，我總算是慢慢地瞭解事件真相了...

    在得到的黎波里醫院的複查通知之後，梨佳首先是公開前往該處，但剛一下飛機她就迅速地躲了起來，然後選擇了一條比較隱秘的路線悄悄地接近醫院...正如她自己所說，她臉上早就沒什麼傷了，只不過偽造了一條讓別人看了一眼不想再看第二眼的假傷疤而已。只不過，給她做手術的醫生曾經答應過她，會把這件事作為一個秘密不告訴別人。儘管如此，醫院的記錄檔案總歸是肯定有的，所以不太可能會給她發什麼複查通知，她當然想要確定給她發通知的人到底是誰。

    結果，她撞上了正在那裏做手術的馬丁。後者曾經受我的囑託，在她和陽樹鬧翻並受傷後，一路護送她前往醫院，還守護了她很長一段時間，他們當然是老相識了。

    “等會兒！你說馬丁在那裏做手術？”

    “嗯。”

    “他生什麼病了？”

    “哦...好像不是生病，他和你們另一個朋友在一起，好像叫什麼阿諾德的...我聽他們說，好像要改造什麼...”

    “這個瘋子！”我不忿地罵了一句。我知道馬丁很想泡他的那位同事，也就是雪妍的師姐，但他明明用不著勉強自己非要加入騎士世界的。而且和阿諾德那個生物機械專家攪在一起，還能有什麼好事？但願他不是真的想給自己換雙機械腿...

    實際上，馬丁對於我讓他幫忙把梨佳喚回醫院的請求也有些想不通，所以一見到梨佳之下，便老老實實地交代了這些都是我的主意。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雖然我的這個計劃看起來並不會給梨佳造成什麼損失，但總是把她整的摸不著頭腦。

    “我想...他應該是喜歡你吧。”然後馬丁就說出了這句破天荒的話來。

    “喜歡...我？”

    “是啊，我想他並不知道你臉上的傷其實已經好了。所以想讓你回來重新做手術吧...”

    “怎麼可能？如果真的要我做手術，怎麼來得及？青年杯很快就要開賽了...難道他不想要我配合了嗎？難道他不想要那個冠軍了嗎？”

    “我認識的明遠就是這樣...他樂於助人，爲了別人的事，他是從來不會在意自己的...”

    聽到這樣無的放矢的瞎猜和這樣把我往高處捧的描述，我是該哭還是該笑？

    “可是...他不是已經有女朋友了嗎？”

    “是的，可是你也應該知道，他的女朋友並沒有限制過數量。”

    我想，這句話纔是最大的關鍵！

    “那我應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我覺得你應該靜下心來好好地想一想，想想你的過往，再想想這個人是不是值得你對他回報點什麼？”

    於是梨佳真的靜下心來好好地想了一想，而她想了很久之後的結果，便是立即返回了希歐多爾。

    “可是...我不明白啊...你怎麼會又去做了雅美的坐騎呢？”其實我不明白的事何止這一件？但此時似乎也只有問這件比較符合我的處境。

    “因為我覺得...要想和你在一起，至少得先去和她們搞好關係啊...”

    “她們？”

    “是啊...她們，就是你的兩個女朋友啊。”

    看來她是真的不太瞭解我，只是一廂情願地誤解了...或者說，是被馬丁那個白痴給誤導了。現在很少有人敢在我面前說“兩個女友”這一類的字眼，有一次埃裡克開玩笑地說了，我差點找他決鬥...這種神經質似的反應讓很多人不解，但我確實是有苦難言。因為我本人其實對這種字眼談不上什麼反應，但這一類字眼卻一定會引起雅美和雪妍她們兩個本來就不太喜歡流言蜚語的姑娘的反感...

    “我現在相信那句話了...近朱者赤，你人那麼好，你的女朋友也那麼好...”她還在起勁地誇著...

    我回想起今天的戰鬥結束時，雅美的那個眼神，嘿...這應該叫近墨者黑纔對！腹黑的黑！

    “那麼...你們...”

    “就像你看到的那樣，我們搭檔的很好啊。不過我真的得說，親愛的，要論騎士的話，她們兩個實在是比你強太多了...”

    往常，雅美和雪妍的那身‘親愛的’總是讓我心情舒暢，而她的這一聲卻讓我頭皮發麻...我當然並不是討厭她，可是沒有感情基礎的人，如果亂用親密稱謂，真的很容易讓人感到不適。

    “這麼說起來，她們兩個，都和你搭檔過了？”

    “嗯...本來我是不該參賽的，想陪阿雪去放訊號彈的...我看她挺無聊的，不過雅美姐姐說想試試我的功夫...”

    “等會兒...你...”我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勁，可是她的語速太快，資訊量也太大，我的腦袋一下子就又糊塗過去了，“算了，你繼續說吧。”

    “繼續？還說什麼？然後我們就遇上了啊...”說完這句，她又側過臉，靠在了我的肩頭上，望著那漆黑的天空。

    我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下她的臉，那確實是一張洋溢著幸福笑容的臉，這是很難作假的，如果她能做...也不至於被陽樹搞的那麼慘了。看來，我得找其他人去問答案才行。

    ......

    “咦？你怎麼來了？不陪梨佳去看月亮啦？”在臥室的陽臺上，雅美一手勾在雪妍的肩上，她們倆手裏都端著杯...我不敢確定，反正是琥珀色的液體，大概是白蘭地。她們倆應該是喝得有點上頭了，看我的眼神都是七拐八彎的。這種狀態下我能問什麼呢？轉身便要走。

    “梨佳是個挺可憐的孩子。”還沒走出房去，身後就傳來了雅美的話，“事實上，所有從那座富士山腳下的騎士學院裏出來的人都很可憐。”

    她的語音裡分明沒有一絲醉意，我轉過身去，直接回道：“是因為她的身世和你相近嗎？”

    “和我？”雅美搖了搖頭，“不不不，我至少還沒有進過那種地獄...當然了，我不否認，當聽說她也有個做騎士的姐姐時，我確實是很有感觸的。不過，至少我還有你啊...”

    她的最後這句話讓我既明白又糊塗...

    “院長沒跟你說麼？她纔剛懂事，就被作為坐騎訓練，十三歲就從學院畢業，馱著她的姐姐上了賽場...”

    “她說了啊。這些我知道的...”

    “那你應該能明白，在她的生涯裡，除了她的姐姐，什麼都不曾擁有過。所以...我們一直都在想，陽樹是用什麼辦法把她騙到自己身邊的，等我接觸她之後才知道，根本就不用騙，誰都能輕鬆地拐走她...”

    “你是說...即使是...現在？”

    “是的！”雅美很果斷地點著頭，“即使是她在被陽樹傷成那樣之後...她還是那麼容易相信人。她找了條傷疤把自己偽裝起來...可是誰知道，你弄巧成拙地揭下了她的假傷疤。”

    “我...”

    “明遠，你這樣可不對哦！”雪妍舉著酒杯指向了我，當然肯定不是想和我乾杯的，“你怎麼可以那樣嫉妒人家的本事？還有你怎麼可以又對我們撒謊？你難道以為我們真的會因為多出來一個比你厲害的坐騎，就開始不再重視你嗎？你這個笨蛋，究竟是要讓我們做你的愛人還是主人啊？”

    果然，對於我的各種無恥伎倆，兩位女神早就洞若觀火了...我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那她的姐姐...”

    “你說梨繪嗎？我當然知道，曾經用實力讓我姐姐吃過敗仗的人，我怎麼會記不住，只是沒想到梨佳居然會是她的坐騎。”雅美長長地嘆了口氣道：“事情的嚴重性就在這裏，她的姐姐受傷以後，脾氣變得很古怪，把她給趕出來了。本來以她的本事，隨便找個競技場也能日進斗金的，可是她除了當坐騎，什麼都不會，沒有一點生活經歷，加上又上了陽樹那條船...你知道嗎？她的傷好了以後，在醫院裏住了一個多月，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能去哪兒。”

    “可是...現在這樣子...”我攤開手道：“難道你們真的要我接納她？這樣對她來說就不是欺騙嗎？你們不覺得殘忍嗎？”

    她們兩個齊刷刷地都搖起了頭，雅美回答道：“我想，你應該很清楚她那種愛憎分明的個性，如果你把她推出門去，她是鐵定會恨你的。她要是落到某個沒什麼野心的男人手裏也就罷了，一旦再有個像陽樹一樣的人，一樣的事...你自己想想，那是不是才叫殘忍？到時候你會不會後悔？”

    “所以，還是要我騙？”

    “為什麼一定要用騙這個字眼呢？你就不能用愛去包容嗎？”

    “包容？”我苦笑了一下，“你們的意思，是像現在對你們這樣呢？還是當初對薇薇爾那樣？”

    “白痴！”雅美突然咬了一下牙，“要不是這杯酒很貴，真想潑你身上！你是當坐騎當的太久了，沒有點人性思考能力了嗎？在你眼裏的愛，除了男女之間的，就剩下主人和寵物了？”

    我晃了晃頭，呼了口氣，回道：“那樣的話，可是個大工程...而且，她那麼漂亮，萬一有一天...”

    兩個女生相互望了一眼，齊聲道：“我們都考慮過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就算你撿到寶了唄。”

    嘿！聽起來是相當不錯的前途，但事實上，這可能麼？別以為眼前這兩個女人是一心給我建後宮，不懂得吃醋的女德代表，她們要是真的醋起來，會讓我的世界天翻地覆的！而眼下，只不過是又給我背上了一口沉重無比的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