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5章 血寶石(中)
“所以...說到底,你們還是因為錢的問題才被追殺的嗎?”我一直都認為自己是個比較有禮貌的人,就像現在,都是看喬莉埃特的情緒已經完全平靜下來,沒再掏手絹擦眼淚了,才問了這麼一句的。
“錢只是其中一個很小的因素,”她嘆息著道:“我們離開家的時候,根本就沒想過還要什麼東山再起之類的,只要能夠平平淡淡地苟活下去,就已經心滿意足了。但是由於那些傳說...”
“傳說?”
“就是我剛纔所說的,包括我祖父收藏的那些古董和汽車,雖然我不知道那些汽車到底去哪兒了,但那些古董其實據我所知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至少它們的文物價值是遠遠高於經濟價值的...然而這一切在加上我們的皇室後裔身份以後,慢慢地,說法就不一樣了...一開始,只是有人說我們把原本應該被法院強制執行的財物私藏了起來,再後來,開始有人說,羅曼諾夫王朝幾百年聚集起來的財富,也都在我們的手裏...這其中,甚至還包括那座琥珀宮!”
“琥珀宮!?”我用力地嚥了一口口水...同樣的,身邊的雅美也嚥了一口口水。
在很久很久以前,爲了慶祝一位普魯士國王的加冕儀式,該國彙集了所有的甜品工藝大師,用十多年的時間製作了一個以巧克力奶油餅乾為原料的富麗堂皇的宮殿,宮殿的護壁鑲板更是用當時全球最頂級的,比黃金還要昂貴的丹麥曲奇來製作的,據說總重量超過了六噸。由於塗着巧克力醬的曲奇在陽光下呈半透明琥珀色澤,所以這座宮殿又被稱為琥珀宮!
又是十年以後,著名的彼得大帝前往普魯士訪問,並簽訂了同盟。爲了這次同盟,彼得大帝帶去了厚禮,而當時的普魯士國王則以琥珀宮回贈,據說彼得大帝回國之時,一路上都對隨同返國的琥珀宮讚不絕口,他還不時地從琥珀宮上撬下一小塊曲奇放入嘴中品嚐。等他回到聖彼得堡時,琥珀宮竟然矮了整整一英尺!最後的彼得大帝也因攝入奶油和糖過多,過早地得了高血糖和高血脂,最終誘發了心肌梗塞...
咳咳...如此狗屁不通的傳說是在進入騎士學院後,我們和雅美那個宿舍的女生們一起聚會的時候,由來自丹麥的特別喜歡吃巧克力的克里斯汀給我們講述的。
問題是讀書太少的我們當時居然信了!當然其中也有一個原因,那時候的我們嘴裏都塞滿了她帶給我們的奶油曲奇。那玩意兒確實很棒,吃起來很容易上癮...以至於我們都忽略了這種實質上就是以澱粉和奶油為原料的食物怎麼可能存放得了二十年之久!
後來我們總算想起這個故事是多麼的扯淡!便去查了資料,這才知道琥珀宮是有的,不過人家真的是用琥珀來建造的...那是一個極端奢華的建築,一度被稱為世界第八大奇蹟。但很不幸地在世界大戰中失蹤,究竟是被掩埋或是焚燬,至今眾說紛紜。然而這資料雖然查到了,我們卻也都落下了病根,只要一聽到琥珀這個詞,竟然嘴裏都會不知不覺地生出曲奇的味道...
我還是有些好奇地問道:“我...不太明白,琥珀宮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至少有五百年曆史了吧?和一百多年前的末代沙皇不應該扯上什麼關係吧?”
喬莉埃特苦笑了一聲:“你必須明白,凡是貪財的人,永遠都不會缺乏想象力的!上個世紀的六十年代,琥珀宮被重建,並且存放於聖彼得堡的葉卡捷琳娜宮裏,很多人都認為,正是由於在當地找到了原來的琥珀宮的殘缺部分,所以纔在那基礎上重建的。而尼古拉二世被槍決的地方在葉卡捷琳堡...自然就有人把兩者聯絡起來了。”
我無奈地吐了一下舌頭,這簡直驢唇不對馬嘴嘛!葉卡捷琳娜宮和葉卡捷琳堡其實根本就不是一個概念,前者是葉卡捷琳娜二世女皇在聖彼得堡修建的一座宮殿,而後者是為紀念葉卡捷琳娜一世,在烏拉爾山脈建立起來的城市。兩者相距接近一千八百公里!真是不讀書害死人,這樣的錯誤雖然沒有我們那種以為琥珀宮是食物的錯誤那麼扯淡,但是卻更加地害人不淺!想想看,一千八百公里的路程費用,得多貴啊?
喬莉埃特繼續道:“據說,琥珀宮的潛在價值已經超過了十億磅,在這等巨利的誘使下,也就難怪有那麼多的無恥之徒天天想著怎麼鑽進我們那個已經非常簡陋的房間裡去搜索一番了。當時,那房子裡只有我和哥哥相依為命地住在一起,平日裏的一塊麪包都十分地珍惜,但那些不速之客卻不停地打擾我們,並且不知道多少次地毀壞了我們辛苦賺來的食物...”
“怎麼?他們還搶你們的麪包?”
“不是搶,是毀壞!”
“毀壞?”不知怎麼地,我腦子裏浮現出了一群老鼠。
“是啊,當時對我們來說,麪包是最珍貴的東西了,當然會小心地收藏起來,而我們當時能夠用來收藏的東西,就只有幾隻櫃子和一臺時好時壞的冰箱。而那些人每次進來都會翻這幾處地方。他們總認為這些地方一定藏著很多寶貝,而放在那裏的麪包都只是一些掩飾,於是便被他們無所顧忌地丟在外面,然後踩上去,踩成一堆堆的碎片...”
“嗯...”我捏著自己的下巴點頭稱是,“你們西方人愛吃的那種麪包確實很乾,只要一踩就很容易被踩碎的...哎喲!”冷不丁地頭上又被敲了一下,然後便聽雪妍罵道:“這是重點嗎?”
“最初我們一直都在忍,可是到後來我們實在是忍不下去,那些傢伙根本不知道被他們踩在腳底下的像垃圾一樣的東西,是我們辛辛苦苦了多久才換回來的...直到另外兩個公主的後人找到了我們,我的哥哥當時就下定決心,帶著我離開了那裏...從那天起,我們總算是在公眾的眼裏消失了一段時間。”
“公主們的後人...就是那些給你們帶去財寶的人嗎?”
“那些只是他們派來的保鏢,他們保護著我們一直到了這裏...我們就此安定了下來。我的哥哥其實真的是個商業的天才...就像阿列克謝皇子的那位天才兒子一樣,只不過以他那種過於善良,也過於淡泊的個性,是永遠也不會被祖父賞識的。而在我們失去家庭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也沒有辦法施展他的才華。而到了這裏以後就大不一樣了,沒過幾年,我們的生活就得到了很大的改善,甚至...甚至我一直都認為,要不了多久我們就能重新恢復往日的榮耀...直到我犯下了一個大錯!”
我們都靜靜地聽著,想要知道她到底犯的是什麼錯。可是她接下去的訴說裡,卻好像並沒有這方面的事...
“我哥哥經營的,其實就是羅納河的河運...這是個非常古老的行業了,而由於當地基礎設施的建立,高速火車和飛機早就佔據了絕大多數的運輸方式。在羅納河上經營運輸的都是一些很古老的家庭,平時能夠接到的運單也並不多。但是他很快就發現,其實如果能夠把組織起來,就能獲得一條既廉價,運輸量又非常大的通道,只不過這條通道必須要有非常巨大的貨品運輸量才能夠維持得起來,而在當時,整條羅納河的流域內都找不到這樣的這麼大的貨品運輸量...爲了維持環境,這條河兩岸的大部分割槽域都不允許建立重型工業設施。直到哥哥他遇到了羅伊...”
我自作聰明地插嘴道:“我知道了,當時的羅伊先生一定是給你的哥哥提供了這樣一個大量的貨運訂單...皮特曼家成噸的牛肉就可以走這樣一條通道了...奇怪,為什麼他們以前沒有這樣做呢?按理說,皮特曼家族那樣大的肉製品數量,早就應該走這個航運通道了啊?”
喬莉埃特對著我微微地笑了一下,“你的反應是很快,可是一筆生意,一個從古到今的行業,卻並沒有這樣快的反應速度...所有人都知道,沿河而下,只要短短的一兩天時間,皮特曼家族的肉,就可以運到馬賽港去,可問題是,幾百年前,這個家族剛剛從經營牧場業發達而起的時候,並沒有發明冰箱啊...那時候依靠風帆和人力的船隻,要到達馬賽港也需要更多的時間...”
“啊...所以以前的肉要是走河運,就會臭了...”
“還不止如此,就是因為以前也曾經有過肉類的河道運輸,但還沒抵達目的地,貨物就變質了,有些船主就把腐爛的肉都丟進河裏,結果導致附近大面積的瘟疫流行...最終使得禁止內河船隻運送肉類的法令頒佈了下來,到現在也沒有撤銷。所以從那以後,皮特曼家族的肉類生意與羅納河的運輸根本就掛不起鉤。”
我茫然無語,居然還有這樣的事...一件看起來很簡答的運輸也會搞出這麼多的事來。
雅美問道:“你說那法令到現在也沒有撤銷,那為什麼你哥哥和羅伊先生能合作起來呢?”
“其實,當年的羅伊還不是皮特曼家族的族長,他雖然手裏也有一部分家族生意的股份,但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且他也沒有怎麼管理這部分生意,直到他和哥哥相遇之後。哥哥說服了他投資內河的航運生意...”
我也忍不住打斷她並且追問起來了,“你還沒回答雅美的問題呢,不是說不能運肉嗎?”
“唉,你們真是沒有耐心,”她搖了搖頭,嘆息道:“沒錯,肉是不能運的,可是可以運草啊。”
“草?”
“你們來的時候應該也看見了,沿河大部分割槽域全都是牧場,可是這些牧場裡的牛多嗎?”
我一下子啞住了...聽她這麼一說我纔想起來,雖然從幾天前的另一個小鎮開始起,就已經有大片的草原出現在我們眼前了,但確實沒看見特別大的牛群。最大的一群似乎也只有百餘頭牛。和皮特曼家族這種動不動就是幾千噸肉製品訂單的企業來說,實在很不相符。
喬莉埃特不慌不忙地解釋起來:“以往的肉牛放牧方式,都是按照各個牧場的牧草生長情況來輪流放牧的,也就是吃完一片吃下一片...幾乎全世界都是如此。但是這麼一來,除了放牧的人員,還有一大群的醫護觀察人員,也得跟隨牛群移動。而且由於牛群的位置不斷變化,它們距離屠宰和肉類加工的地方也在變化,這其中的運輸費用也不低...因為每一群牛裡成年牛的數量也並不是那麼好控制的。總得來說,那是一大筆錢...但如果保持牛群的位置不變,把各處牧場裡的草集中過來...至少,吃牧草的牛要比吃那些混合飼料的,好多了!”
我一皺眉,“這不就是拿養豬的辦法去養牛嗎?”
然而她很冷淡地回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以前是科技手段跟不上,一旦技術成熟了,拿這種辦法養人都可以!”
我很想罵她兩句,但還是忍住了...因為我知道,在不少人的眼裏,的確如此!
“有了便利的河運,除了運草,還能把牛的糞便運回去作為天然的牧場肥料...沒兩年的時間,羅伊他就成功地建立起了很多個不用再到處跑的固定養牛場,並且透過運作,蠶食了家族其它人手裏的大部分股份以及周圍的大片牧場,並且成功地當上了族長。在那以後,騎士運動開始流行起來,於是他反過來又幫助了我的哥哥,建立起了希歐多爾騎士學院...”
“啊...這麼說,原來是你的哥哥先幫助了羅伊先生,才讓他有錢有勢的?”
“是的,所以我哥哥和他,根本就是不可分割的一對生意夥伴,何況到後來,由於我的原因,他們還成爲了親戚...他怎麼可能去對我的哥哥下手?”
我們都認同地點了點頭。
“不過,也就是那一年...我和羅伊成親的那一年,我終於犯下了那個不可彌補的錯...”
“你到底犯了什麼錯啊?”
“因為那一天,得意忘形的我把那塊我隱藏了許多年的珈藍之心拿了出來...”她咬牙切齒地道。
我很快就明白了,那塊寶石的出現就等於是在向世人宣告,當年那個財團所始終的財富,以及傳說中包括琥珀宮在內的沙皇寶藏,又從新面世了。如此一來,那些貪心不足的傢伙還會不蠢蠢欲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