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師父眼睛瞪得跟牛一樣，怒道，“天燈老頭，我可就這一個寶貝徒弟，你就算再羨慕嫉妒恨，也不能把他往火坑裏退啊，他什麼修為，那頭殭屍又是什麼修為，你這不是擺明了讓他去送死嗎？”

    “停停停，誰說讓他跟我們一起去墮血谷了？還說是你自己徒弟，你徒弟是符靈體你都不知道嘛？”天燈老人一臉蛋疼。

    “呃，”師父一臉怪異的看著我，“你還是符靈體？”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什麼符靈體，反正就是畫符的時候很容易進入狀態，”我聳聳肩表示並不是我隱瞞不說，而是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們師徒倆行了吧，敘舊等這件事忙完。”天燈老人一把把我抓過來，他將《雷籙寶抄》塞到我的懷裏，道，“雷法是萬法中最為繁瑣複雜的，在同一級符文中，它所包含的符文量遠超其他法術，這種情況越是在高階符籙中體現的越是明顯。”

    “而我們需要的那個雷法，就是由九九八十一種符文相互錯雜組合而成的符籙，叫【萬雷天引】。此符一出，直接創造出一片雷域，只有在這種雷蛇電舞的壓制中，我們纔有機會出手，一舉斬殺那頭銅皮僵。”這時，苦釋和尚也從外面走進來說道。

    “一張符紙就巴掌大點地兒，讓我畫出來八十一個符文，這也太強人所難了吧？”之前那個【疾雷箭】只有十二個符文，我把整張符紙畫的密密麻麻才勉強寫完，八十一個符文，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處理。

    師父抬手製止了我的牢騷，他道：“符籙一道，自古有之，源遠流長，繪法技巧各門各派中也各有所長，但是，繪符有三大境界，卻是眾人公認的。第一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這是現在繪符界的人普遍的境界，在他們看來，符紙就單純是一張長長寬寬的符紙，地方就這麼大，承載的東西就這麼有限，他們被限制在這一張紙上，所以成就和格局也是這麼有限的。

    這第二重，叫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符紙，不僅僅是一張二維的平面紙張，你要突破你的眼界和思維的限制，在上下左右之外，找到前和後。這不僅僅是要求你對符籙知識的瞭解，更多是對道的體悟，對空間這種規則的明悟。這一重境界，要求的不但是紙上能畫，紙外同樣也能畫符，這時你不再需要筆，你需要的是神唸作筆，凌空繪製。

    至於第三重，便是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一張黃紙，包含了上下四方，古往今來，承載了四時五行，天地乾坤，一切源於道，合於道，於是也就成了道。這境界的人揮揮手，天地山川亦為符籙。

    由此觀之，陣法、符籙、劍法，隨殊途，但同歸。”

    師父說完這席話，苦釋和天燈都點頭表示贊同，只有我一個人頭大的說道：“說了這麼多，我還是不會畫啊，要不三位前輩，你們誰來演示一遍教教我。”

    他們三個聽了我的話，先是一陣沉默，然後把我排開，圍在一起不知在商討什麼，我隱隱約約只聽到什麼懸掛，什麼電擊之類的，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忽然天燈老人一巴掌拍在牆壁上，整個石洞被他拍的簌簌地掉落灰塵。他大聲說：“別爭了，不還有28天嘛，咱三一人一樣給他來九天時間，我先提的所以讓我先來訓他。”

    “行吧，也只能這樣了，跟你師叔公好好學啊，”師父拍了拍我的肩膀，就走了出去。

    苦釋和尚經過我身邊，也拍了拍我的肩膀。

    現在藏寶山洞裏只有我跟猥瑣的天燈老人，他嘿嘿地看著我，讓我後背發涼，有點害怕。

    “你要幹嘛？”我步步後退。

    卻被他用飛過來的小鬼一把抓住，四個小鬼拽著我的四肢，把我拖到山洞的走廊裏，然後往山洞深處拖，直到遠處的出口微縮到只有一點光芒為止。

    “把他吊起來，”天燈老人指揮著他的小鬼，拿出一根結實的繩子，把我倒著掛在了山洞裏。

    “幹嘛，我要告你們虐待我啊！師父，師父，救命啊！”血液倒流，讓我頭昏腦脹的，還沒多久就受不了地叫嚷起來。

    “別叫了，這是你師父同意過的訓練方法，”天燈老人盤腿坐在我的身下，淡淡說道。

    “這樣能訓練什麼啊？我覺得我只會被你們玩死，快放我下來，不是讓我去畫符的嘛，只是吊着我，能幹嘛啊？”我真搞不懂這幾個老傢伙是怎麼想的。

    “這就是在訓練你繪符啊，我又沒綁著你的手，你可以掏出《雷籙寶抄》，邊看邊在半空中比劃啊，”天燈老人盤腿冥想，念起佛經來。

    “喂，那你至少要告訴我這樣倒掛著究竟是爲了什麼嘛？”我掏出《雷籙寶抄》，腦袋昏昏沉沉地根本看不下去。

    天燈老人不理我，只是自顧自地念著佛經。

    我強打起精神，《雷籙寶抄》一共十一頁，一頁中前一面是符籙的陣紋組成，後一頁是符籙的催動口訣，而【萬雷天引】在這本書的第八頁，書的第一頁被撕下來了，我猜這撕下來的一頁應該就是清遠和尚給我的那一頁。

    《雷籙寶抄》的符籙排頁，是由淺入深，由雷法中最簡單的【喚雷符】，這上面並沒有包含，但明顯【疾雷箭】是在【喚雷符】的基礎上做了改動而組成的，而下一頁的【紫雷爆】，則是在【疾雷箭】上更上一層，這樣層次頁頁遞進，直到第五頁的【雷靈瞬閃】，就涉及到符籙技法上的空間繪圖了。

    一天，還是兩天，隨著懸掛的時間越來越久，我整個人陷入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眼前的一切變得黑暗模糊，唯有遠方的洞口的一線光明。

    “你懂了嗎，懂我想要你學會什麼了嘛？”就在這時，天燈老人突然停止了誦經，他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響，如滾滾雷霆，讓我眼前豁然開闊。

    無盡的黑暗裡，只有，一線，光芒。

    這線光芒，只要盯著它，不管多麼冰冷疲憊，多麼絕望無助，多麼翻騰難受，只要盯著它，心裏就會覺得暖暖地，它正是我在絕望裡唯一的堅守，也是能讓我堅持到現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