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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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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戀狐

    “主管,你玩cos呢?怎麼這身打扮?”那個弓著腰吐的職員,抬頭看到白衣長衫,玉面書生打扮的男子,他嘴角的水漬還沒擦乾,就出聲問道。

    劉隊長聽到那職員喊出這名突然入場的男子的身份,說著就要掏槍上去抓捕他,我在後麵拉住劉隊,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咳…這纔是我本來的樣子,藏了這麼久,我也累了,你既先我一步走了,今天我也做個瞭解吧,咳…”那男子從懷裏掏出一張素白手絹,擦了擦嘴角咳出來的血痰。

    我總覺得他身上的衣服穿的有些奇怪,我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那個書生,發現我們兩人掖衣服的方式正好相反,我衣服右邊在上,正巧成一個“y”形,而他這是左邊在上。

    他說他本來的樣子是個書生,難道一個古人穿衣連死人左祍,活人右祍都分不清嗎?還是說他本就是個…活死人?

    他似乎看到我的注意力在他的衣服上,衝我微笑頷首,然後走到了狐妖屍體邊,席地坐了下來,白袍被擺的整整齊齊地,頗有成語“正襟危坐”的意思。

    “我是個本應該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死去的人,”他看著窗外的夜空,目光剎那變得渺遠起來,一陣涼風出來,他不住地咳嗽起來,身體抖得像篩糠一樣。

    我強忍著虛脫,開啟血瞳,視野裡的他,身體黑紅二氣纏盤旋佔據,兩氣如同鎖鏈一般,貫穿他遍身上下,那黑色惡氣從胸腔肺裡發出,惡狠狠,一看就是不知多久的積年痼疾所散發出的病戾之氣,而另一條,紅色的鎖鏈,則是怨氣沖天,像是禁錮了無數生魂在其中。

    “四百多年前,那時還是你們口中的明朝,想那時候,我還是個窮酸的書生,家鄉在渺遠的西北寒窯,那種動不動就漫天飛雪苦寒之地,我終日埋頭苦讀,渴望有朝一日出人頭地,我家境窮困潦倒,衣不遮體,食不果腹,那我年冬天還是病倒了。

    郎中說,這是肺癆病,需要花重金調養,不然會越發嚴重,如不及時治療,恐怕沒有幾年活頭。我一個窮酸書生,哪裏抓得起,藥方上那些動輒千金的藥物。

    於是,就決定,來年開春,負篋曳屣,開赴順天府,我想一個讀書人讀了一輩子的書,就算沒有功成名就,實現抱負。只是臨死都不能去他日思夜想一輩子為之奮鬥的地方,那纔是一個讀書人最大的遺憾。

    西北直到進了4月,冰雪才消融殆盡。我收拾行囊對外宣進京趕考,家鄉的那些淳樸的父老鄉親們為我籌備了些許盤纏。

    這一路上雖然春暖花開,但長途跋涉,免不了舟車勞頓,我身體越發虛弱,整天不停的咳,我知道這肺癆病又開始加重,那時候的交通可不能跟現在比,走了一個月,順天府還是遙遙無期。

    剛進了五月的某一天,那天我身上最後的盤纏也花光了,劇烈的咳嗽伴著飢餓,我收拾了行囊,勉強從旅社走了出來。雙目昏花,也不知道行了幾步走了多遠。只見夾道開滿了桃花。

    清風一來,漫天緋色,落英繽紛。

    我不知在樹下昏迷了多久,醒來時,身上鋪滿了一層粉色的落花,我想,即使沒有找到順天府,死在這漫天落花之下,倒也不失為一樁雅事。我就順著小徑,開始往桃林深處走,林子的盡頭是一條安靜的小溪,清澈見底的水無聲的逝去。

    我站在岸邊,感慨自己,正如這流水一般,無聲的來無聲的走。正當我準備尋死,仰面倒在水中,卻看到一隻受了傷的狐狸,在水裏掙扎。

    我笑了,自己居然還不如一頭畜牲,螻蟻尚惜性命,我卻這樣輕生敷衍了事。我一個西北漠地來的書生,天知道我當時是在水裏,如何掙扎,才救起這隻狐狸,又是費了多大力氣,才拖著自己的殘軀,游到岸邊。”

    講到這他又劇烈地咳嗽起來,但他嘴角的一抹笑意卻怎麼也掩飾不住。夜本來就深,除我其他人聽到這種冗長而乏味的自白,早已昏昏欲睡,但我知,他只是在回憶自己,他只是想有人聽聽這故事,讓人知道,這其中的酸甜苦辣,五味陳雜,讓人知道還有這樣一個故事,湮沒在來了夜風之中。

    我阻止了劉隊他們準備直接上前拿人,讓他們先下樓歇著,由我來當這個獨白的唯一聽眾,畢竟這是一場長達四百年的愛情落幕前最後的演出,我不忍別人打斷。

    他拱了拱衣袖,向我道了聲謝,然後吃力地抱著那條巨狐,繼續沉湎:“那個時候的她,還沒有這麼大,我可以輕易的抱起來。白色的皮毛,在桃花下被映成了粉色。她滿身都是利器劃開的傷口,鮮紅的血液,沾染我滿身都是。久病成醫,我在花下尋找可以止血的草藥揉碎了給它塗上。

    她被我的笨手奔腳給弄疼了,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咬了我一口,她咬住不鬆口,我就笑著看著她,我的血混著她的血,將它的皮毛染成鮮紅色。

    我也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是她傷的太重,又昏睡了過去。我終於能把手從她口中抽出來,一排尖細的牙印,流的血卻早已乾涸。我用剩下的草藥給自己塗上,就躺在這落花如雨的林子裡,與她相依為伴。

    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但在死之前若是能救她一命,倒也不錯。飢寒交迫,這些成了我當時唯一的求生意志。

    就這樣,我在林子裡,幕天席地過了兩夜,第三天早起,她已不見蹤影,看來她恢復的很好,已經可以自行離去,失去了最後的牽掛,我就斜倚著一棵樹,準備慢慢等死。

    閉上眼睛的那一瞬,無盡的疲倦,如潮水一般涌來,它催我不斷的入睡,視線越來越黑,意識越來越模糊,我當時都快為自己要死了。我甚至覺得自己飄向天空,都能看見那個躺在樹下唇色慘白的自己。

    死了嗎?

    最後的余光中,我似乎看見,有兩個彪形大漢,來翻動我的屍體。但什麼都沒有找到,其中一個,還踹了一腳,張口罵了些什麼?

    我本來還很憤怒,但一想自己都死了,也就釋懷,釋然地笑著,失去了最後的意識。”

    講到這他,他頓了頓,苦笑一聲,說道:“這正是罪惡的開始,其實我纔是造成這一切地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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