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將一死，陰魂大軍自然不攻自破，陰魂不是傀儡，潰散也不是潰不成軍，只不過暫時失了領頭，亂了方寸，各自逃散。

    我再次大喝，龍吟之聲從我身體發出，震懾群鬼，然後快速朝著鬼將方向跑去，在眾多陰魂回神之前再次將龍神劍握在手中。

    陰魂有意阻我，礙於龍神劍威力皆不敢上前，我提劍南掠，陰物自動散開。

    跑到老白跟前，它身體已經血肉模糊，這是被眾多厲鬼所咬，我探其鼻息，結果不出所料，它已經死了，本來還抱著一點希望，老白魂魄被扯出時說不定會留有一線，現在看來魂魄全無，一魂一魄都沒有留下，毫無挽回希望。

    “砰砰砰！”我怒不可遏，提著龍神劍馳騁砍殺，陰物只是一團氣，逃的很快，但龍神劍本身可以隔空斬出劍芒，因此一時間劍芒亂閃，魂散無數。

    老白只是一條犬，貴在忠誠，雖然只相處了一天，但人在孤獨的時候就需要這麼一個陪伴，還是生死之前的陪伴，所謂患難見真情，它此刻在我心裏不是一條犬，而是一個真正的朋友。

    砍殺陰魂也並不是無差別殺戮，雖然靈氣耗盡，但修行中人的心性還在，我略一回顧，就能鎖定殺死老白的一干陰魂，專門挑著殺。

    三秒一個，圍殺老白的陰魂沒八十也有一百，五分鐘後，兇手盡數殺絕。陰魂大軍成千上萬，潰散一半，逃跑一部分，被我順手斬殺一部分，如今仍然還一部分留在此處，雖然只是一小部分，但滿天漂浮的虛影仍然有將近一千之數，留下來的屬於無主孤魂，由於意識弱，應該是被鬼將奴役而來。

    “安息吧！”老白安靜地躺在地上，我持劍跪立。

    片刻之後，四周魂氣聚集，魂氣本來偏黃，但此時匯聚的魂氣卻是明亮的白色光華，白光收攏而來化為一隻白犬。

    我豁然起身，“老白？”

    白犬緩緩點頭，縱身一躍，落到一處高地，接著後腿坐下，仰天低嚎。

    “汪……嗷嗚！”

    一聲接著一聲，叫聲不高亢也不深沉，給人平和之感，有寧靜祥和之意境，蘊含大慈悲，彷如高僧唱佛超度。

    我仔細觀看那隻白犬，沒有實體，由氣所化，無比精純，凝而不散，彷如一道靈光普照。

    “嗚……”

    白犬持續鳴叫，無主孤魂本來四處遊蕩，聞之皆是漸漸安靜了下來，滿天飄蕩的鬼魂落於地面，化為人形，婦孺老少皆有，官服西裝不齊，紛紛朝著白犬靠近。

    鬼魂人影皆麵露安詳，靠近白犬後呈圓形，一排一排坐下，夜晚無星，靈魂狀態下鬼魂皆散發淡淡毫光，煞是壯觀。

    待的鬼魂全部靜坐，白犬老長的一聲發音，其實犬類根本就發不出這種聲音，不過老白當另當別論，聲音不僅各式各樣，還暗藏無盡玄妙，彷彿妙音佛法，普度眾生。

    持續的殺戮令我全身殺氣騰騰，聞白犬叫聲亦有平息之意，狂躁的內心也逐漸被撫平。本來與馬婉琳交換就有赴死打算，說不怕死那是假的，沒有人可以真正不怕死，那種時候哪怕是看到一點點的光也會死抓著不放，這種情緒被我壓制，但是此刻卻被那隻白犬悄無聲息的抹去。

    我甚至有一種感覺，此刻再讓我慷慨就義，我恐怕會真正的無所畏懼，坦然自若，毫不猶豫。

    “呼！呼！汪。”

    好似狗叫又不完全，各種音節都有，我此刻亦找了一處岩石盤膝而坐，靜聽那白犬教導。

    月光靜悄悄地灑落一地，四周一片寂靜，不時傳來幾聲妙音，最開始白犬先是單音節發聲，不知持續了多久，一道白光升起，鬼魂中一道靈魂昇天而去。

    本來這種場景應該會引起一片譁然，但此刻只是有幾隻鬼魂略微偏頭看了一眼，然後就在此沉浸在了白犬的妙音中。

    我雖然屬於道家，但聞之也感覺玄妙無窮，甚至洗滌內心，修心這是很重要，道家講究明辨陰陽，佛家講究無慾無求，這兩者其實是背馳而行的，不過大道萬千，背馳而行也有殊途同歸之日，那白犬能夠降下接引白光，必定已經窺悟大道，因此我亦可聽得。

    有了第一道就有第二道，接二連三，接下來一段時間，一千陰魂中不時有白光升起，寧靜祥和卻不招人嫉妒，一道接著一道，越往後出現的越快。

    “叮！”

    某一時刻，白犬叫罷一聲久久未鳴，只見一道金光從雲中徐徐刺破雲層，最後射將下來，落到一陰魂身上，此陰魂立刻由虛化實，然後昇天而去。

    “立地成佛。”我腦海中不自覺浮現這四個字，看來此事果然不假，要是窺得佛法妙音，立地成佛亦有可能，

    白光接引無人色變是因為尋常，但金光就不同了，所謂白日飛昇，金身證道也不外乎如是了，凡事都是相對的，都有一個度，過了這個度就是再淡定的人，不是，再淡定的鬼也會不淡定了。

    “呼！嘖！嘶！切！哼……”

    一時間紛紛側頭觀望，或驚訝，或豔羨，或不屑，不屑都是裝的，或冷哼，冷哼只是矯揉造作，說白了是妒忌，總之各種聲音訊頻齊出。

    “汪嗚！”

    白犬再次發聲，這叫聲介乎汪和嗚之間，應該是和肅靜的意思別不多，叫過之後陰魂焦躁不安的聲音猛然平息。

    平息之後白犬繼續單音節發聲，接著又恢復如常，不時白光升起，陰魂化解戾氣，得造化昇天，半個小時候，場地陰魂已經少了一大半，皆是被那白犬度化昇天。當然期間有沒有自主離開的我不知道，但是感覺應該有，因為很多事情都不乏例外。

    連續單音節持續了約摸五分鐘左右，餘下-陰魂無有昇天，白犬終於換了個叫法，有單音節變成了多音節。換了叫法，不消片刻，場地中再次出現接引白光，不過這一過程沒有持續太久，就又陷入僵局，連續的十分鐘都無有陰魂飛昇。

    我抬眼掃去，場中大約還剩下百數不到。

    百隻陰魂皆屬於戾氣較重，怨氣難消，塵緣未了者，白犬連連叫喚無法化解，最後直接變成了唱，當然狗不可能真的唱，所謂的唱只不過是尾音拖得老長。

    我大致有所明悟，這應該更高層的佛法，佛法也有小乘大乘之分，按照估計現在唱的就是屬於大乘佛法。

    大乘佛法一出，一直滯留在此的冤魂再次開始飛昇，速度不快不慢，但貴在堅定不移，沒飛昇的周身亦有戾氣和怨氣排除，如此之下，將這一千陰魂盡數度去也並不是難事。

    “嗔！”當場地還剩下十多名鬼魂之時，又是一道金光降下，本來寂寂的場地再次騷動起來。

    我微微抬頭，金光不偏不倚，正好降臨我身。

    白犬聲聽，看向我微微點頭。

    此刻我心中涌出一股明悟之感，腦海裏迴盪著一道召請法令，只要接下想必就能坐地飛昇。

    這是一個選擇性問題，凡事都有利弊，可以說此事根本不用權衡，接召令有百利而無一害，不過權衡的前提是建立在這件事是否想不想做的基礎上，我微微一笑，有了抉擇。

    金光降臨我身，片刻之後又緩緩散去，我依然留在原地。

    白犬看向我，眼底有著靈性閃過，我微笑點頭，繼續聆聽它的唱法。

    騷動停息，白光再次穩定而堅決的落下，十分鐘後，在場冤魂被盡數度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甚至感覺此地草木隱隱都變得茂盛了些。

    場中只剩下我和白犬，不知道還該不該叫它老白，按照這隻白犬的能力，我猜測至少也是金仙之列，因為白犬散發的浩然正氣比那張判官還要強大，強大不只一丁點兒，是強大很多，根本就不在一個層面。張判官乃是天仙，比天仙強大那自然是金仙之屬。

    白犬化為一道流光掠來，落到我跟前後直直看我，此時我是坐著，坐著沒它高，但此時我是坐在岩石上，跟它齊平，無需仰視。它看著我，我也在看著它，我心中只是一片祥和，並沒有因為剛纔的拒絕而心生慚愧或者惋惜，平靜如一汪深潭，不起絲毫波瀾，因此白犬望著我的時候，我根本坦然無懼。

    這時候，誰先有了其它舉動，誰就落了下乘，不過我不管這些，感覺該看的都看完了，就出聲喊道:“老白？”

    “汪！”白犬迴應，同時體型縮小，又變回了原先牧羊犬的大小，此刻我坐在岩石上，就變成了它仰望我。

    “你是何物？”我出聲詢問，老白體型縮小後還坐在我面前，而且微微低頭，這就證明了它的身份，同時也認可了我的地位。

    “汪汪！”連續兩聲叫，原先老白的屍體化為星光飛起，最後變成兩字，“天諦”

    我看著頓覺惶恐，“你是地藏王坐下神獸？”

    “汪！”老白應聲，表達是。

    “為何在此？”我再問。

    “汪！”老白再叫，這一聲不是表達是，而是說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