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是…"窗外透進來的閃爍燈光之下，我有些看不清楚，凝神看著愣了幾秒，纔看出來是一粒白色的塑膠鈕釦，很廉價的那種，我和我的小夥伴們小時候也穿著縫著這種鈕釦的衣服，一件才五塊錢，我總是穿著它去抓蚯蚓。

    可是我還是什麼也想不起來，這一粒鈕釦能代表著什麼？

    "你真的想不起來了嗎？"書生看著我有些期盼我能想起來似的。

    難道我以前就因為這粒鈕釦和他認識了？還是我欠了他一件衣服？我足足想了十分鐘有餘，最後搖搖頭。

    "那我來說說我是怎麼決定幫助你們的吧。"書生又喝了三四口酒，陷入了回憶。原來他不光愛讀書，還好這一口。

    反正村長也沒有來，我們閒來無事，把這個問題解決了也好。我相信以書生的人品是不會害我的，所以也把心完全放下了。

    "你今天在鬼村看見我了是嗎？"

    "我看見了…說起來還真挺好笑的，我看見你像個殭屍一樣，在一箇中毒身亡的老闆開的米鋪裡買米。"

    “啊，那就是我。”

    我身上的寒氣隨著這句話匯聚成一股直衝腦門，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你在開什麼玩笑啊，那個真的是你？怎麼可能...”

    “我作為孔子的正宗的旁系的正宗後代，早就已經死了，你看，這地上桌子的，椅子的，你的影子全都有，唯獨沒有我的，我可不是傻瓜，連這個都看不出來。”

    “那你也住在鬼村嗎？”我又想確認一遍。

    “我自從死後，已經在鬼村住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說實話，我除了這個身份以外，生前的事情基本都已經記不起來了，我想，我應該有上千年之久了吧，面板不幹枯那也是不可能的，其實我在鬼村住的挺好的。”

    “鬼村除了冷清了一些，陰森了一些，也確實不錯。阿嚏！”該死的，喝了那麼多熱水還是沒用，鼻涕流個不停。

    “我在鬼村沒有親戚，也沒有老婆孩子，一開始好像還有收到紙錢，後來漸漸的，我的子孫也老死了，也就沒有人再記得我了，我在人間的痕跡完全沒有了蹤跡，就像根本沒有存在過那樣，於是我也很少去看望子孫了。

    這麼多年，我在鬼村看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往往，和人間一樣生老病死，只是沒有人間那麼的精彩，那麼跌宕起伏罷了，不過我在鬼村的人緣還是挺好的，我開了一傢俬塾，教一教那些鬼娃子們讀書寫字。

    很多孩子居然是父母親不疼不愛才死了的，不過他們都是又聰明又懂事的孩子，真讓我覺得可惜，世界上最快的是什麼，只有時光，我之所以能和你們溝通沒有什麼障礙，也是因為從書上看到了很多你們的故事。

    大概是幾十年前吧，對我來說算是很近的時間了，我還是很有印象的，有一個婦女領著自己孩子過來報名，臨走之前，那個婦女含著眼淚把這顆鈕釦交給了我，那個婦女是個穿著時尚的人，身材勻稱，為人大方隨和，我這樣說你能想起來是誰了嗎？”

    “我...還是想不起來，你繼續往下說吧，那個婦女把東西交給你是想做什麼嗎？”

    “哎！人家對你還念念不忘的，看來你早就已經把她拋於腦後了啊，那個婦女對我說，她雖然已經死了，但是還有一件事情放心不下，那就是她的侄子，她的侄子是個善良耿直的小男孩，特別善解人意，但是這孩子，命實在太苦了。”

    我的心裏忽然有一根絃動了一下，像是我心裏放了古箏一般，有人輕輕一撩，就發出了清脆的聲音，隨著那一聲，我的記憶裡，一個沉睡著很久很久的盒子被開啟了，裡面發出溫柔的光芒，照亮了我心裏黑暗的角落，輕輕地安慰著我的孤獨。

    “她說，她的侄子早年媽媽死了，後來爸爸也死了，父母雙亡，和姐姐兩個人相依為命，我問他，真是一個那麼好的孩子嗎？她點點頭說是的，有一天她帶著自己的侄子去山上摘桃子，侄子知道她喜歡，特地跑到懸崖的地方爬上樹去摘，結果差一點就從懸崖上掉下去了。

    她嚇得半死，拼命拉著侄子的手不放，哭出聲來，侄子一點兒也沒有撒嬌也沒有哭，反而是安慰她，給她道歉，他是一個對人非常真誠的人。

    我說，那你想要我幫你什麼樣的忙呢，她說，也簡單，她透過陰眼看見了他在一個皇帝的陵墓裡遇到很大的危險，很有可能爲了那一件事情而死，叫我要特地來保護你，這個鈕釦就是當初你的姑姑把你拉上懸崖時，從你身上掉下來的。”

    “我真是太慚愧了，我到現在都還有點記不起來這件事，但是我認識這顆鈕釦。”我從書生手裏小心翼翼地拿過鈕釦

    “她一直都儲存著，完好無損的。她說的那麼誠懇，我還能怎麼辦？當然是答應了，不過想不到你也是個大天坑，居然陰差陽錯地走進了鬼村，如果是半夜走進鬼村的人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你知足吧。”

    “此話怎講？”我的眼淚一顆一顆地掉了下來，像個幼稚的孩子一樣。

    “鬼村的村民只有在白天才會像正常人一般，而到了晚上，他們就會回家，而真正的那些冤魂厲鬼才會睡醒，出門尋找食物，他們不吃陰菜，不喝陰酒，專門靠奪取活人的生命來維持著三魂七魄，甚至是強行和活人互換命運，到了晚上，鬼村纔是真正的鬼村。”

    “那我還是...還是很幸運的了。阿嚏！”

    是啊，我真的很幸運，我是到了後來才從別人嘴裏知道了姑姑是被愛財如命的姑父給謀殺的，目的只是爲了鉅額的保險賠償金。

    而已經變成了鬼魂的她還是熱情地邀請我去她家，給我做好吃的，很想知道我過得好不好，想起小時候那段略恐怖的回憶，我的心裏是暖暖的。

    我不知怎麼的，哭完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