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時間緊迫，我沒有再跟賣書老頭耍嘴皮子了，而是直接去了一品齋。

    我到的時候，一品齋的門是虛掩著的，我在門口喊了幾嗓子六爺，可沒有人搭理我。想著自己跟六爺還算是比較熟悉的，我也就沒有客氣，自己推開門走了進去。

    當然，爲了證明自己不是進來偷東西的，我每走一步，就會扯著嗓子吼一聲六爺。這樣，六爺在看到我之後，也不會誤認為我是進來做賊的了。

    “吼什麼吼？”終於是有迴音了，不過說這話的是個女孩兒，那聲音還兇巴巴的。當然，這個女孩我是認識的，她就是琳琳。

    “你爸呢？”我問。

    “你找他什麼事？”雖然上一次和琳琳的見面鬧得有些不太愉快，但咱們至少是見了一面的了，她至少是認識我了。

    “大人的事，小孩子別多問。”我說。

    “切！就你這小樣兒，還敢在我面前冒充大人，真是臭不要臉。”琳琳嘟著嘴說。

    看不出來，琳琳這丫頭，還真是個小辣椒呢！

    “快帶我去找你爸，我真有要緊事和他說，耽擱不得。”我說。

    其實，我還沒想好該怎麼把六爺忽悠到賣書老頭那裏去。不過，就算是要忽悠他，那也得先見著他才行啊！因此，我還是先把琳琳這小辣椒搞定了來吧！

    “有什麼事，先跟我說。要是我覺得你說的事值得告訴我爸呢，我就帶你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次惹了這小辣椒，反正她說這話的時候，是一副故意要刁難我的樣子。

    “不是我不願意告訴你，只是，在我來之前，江老就囑咐過，這事只能跟你爸一個人說。當然，要是你爸沒在這裏，那就算了。反正這是江老的事兒，又不是我的事兒。”我說。

    雖然琳琳沒有跟著她老爸一起混陰市，但是，江老是什麼身份，她肯定是知道的。因此，哥把江老給擡出來，相信是能鎮住這小辣椒的。

    “等著吧！我去跟我爸說一聲。”還是江老有效啊！哥一把江老給擡出來，琳琳這小辣椒立馬就乖了，不再刁難哥了。

    只是，我這麼亂用江老的名頭，也不知道江老會不會生氣。還有就是，一會兒六爺問我江老說的到底是什麼事，哥該怎麼回答啊？

    “跟我上樓吧！”在哥正胡思亂想著的時候，琳琳重新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琳琳把我帶上了樓，帶進了六爺的書房裏，然後她主動退了出去。

    “江老讓你來說什麼事？”六爺沒有跟我寒暄，直接把問題問了出來。

    此時，哥還沒想好該怎麼跟六爺說呢！因此，哥現在必須轉移話題。

    六爺面前的桌子上擺著一張字帖。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一看到那字帖上的第一句，哥便認出來了，這是《千字文》。據哥所知，《千字文》這東西，鍾繇寫過，他用的是楷書；王羲之也寫過，他用的是行書。

    六爺桌上這《千字文》，是用狂草寫的。狂草能狂到這個份上，而且能狂到這等境界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張旭。

    “《千字文》，這可是張旭的成名作啊！”我故意這麼來了一句，岔開了話題。

    “你認識這個？”六爺用那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了我，大概我認出桌上這字帖是張旭的《千字文》，很讓他吃驚似的。

    其實，我能認出《千字文》，那還得感謝那賣書的老頭。要不是那老頭讓我在一個星期之內背下了那幾十本書，我根本就不知道張旭這傢伙，更不知道他寫過這把唐玄宗都給征服了的《千字文》。

    “我只是略知一二。”我說。

    “你說說，咱們探討一下。”六爺說。

    六爺嘴上說是要跟我探討，我看他的目的，是想讓我判斷一下這《千字文》的真偽。要知道，這《千字文》要是真的，是張旭當著唐玄宗的麵所寫的，拿這可就是無價之寶了啊！

    “開元年間，被世人稱作張顛的張旭在鼓樓廣場上揮毫潑墨，當時的他，已經喝得酩酊大醉，時而踉蹌奔走，時而仰天長嘯。在瘋鬧夠了之後，他便手握飽蘸濃墨的毛筆，搖搖晃晃地在鋪展開的宣紙上揮灑開來。剎那間，筆墨淋漓，滿紙氤氳，如駿馬賓士，如飛龍在天。揮毫的張旭，時而低昂迴翔，翻轉奔逐，時而狂風大作，萬馬奔騰。筆端之字，如珠如玉，如嬌如龍，如珊瑚如瑪瑙，一一躍然紙上。圍觀者翹首爭睹，喝彩聲，擊節聲響徹雲霄。憑藉着這一出，張旭一日之間，名震長安城。就連詩仙李白，都忍不住給他寫了一首贊詩：楚人盡道張某奇，心藏風雲世莫知。三吳郡伯皆顧盼，四海熊俠爭追隨。”我說。

    這一段，是哥前幾天才背下來的，不過，這點兒內容，書裡洋洋灑灑寫了兩三千字。哥爲了提高溝通效率，便挑出了其中的重點，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把書裡的內容精簡了一下。

    我說完之後，六爺很滿意地對著我點了點頭，然後說：“繼續。”

    鑑定古玩，真就一個字，假也是一個字。但是，無論是真是假，你要是隻說一個字，那都是不可能讓人信服的。要想讓人信服你，在說真假之前，你必須說出門道來。

    六爺讓我繼續，那是想聽聽，我到底能不能說出門道來。畢竟，剛纔我說的那一大番話，只是簡略的說了一下張旭的成名史，還沒有提到桌上這《千字文》。

    我對著《千字文》到底是真知道，還是裝知道呢？我接下來的那番話一說完，六爺自然就有判斷了。

    “唐玄宗可是個多才多藝的風流皇帝，長安城裏出了這樣的奇人，他怎麼可能不關心關心。因此，張旭被請上了金鑾殿，當面給唐玄宗表演。張旭知道這次機會難得，而且唐玄宗是個懂行的人，其行書和隸書都十分了得。爲了把自己的狂草藝術發揮到極致，以此打動唐玄宗，張旭決定寫一篇《千字文》。”我說。

    說完這幾句之後，我故意頓了一頓，想借機看看六爺的神色。現在，六爺已經聽得津津有味的了，在那裏微微地點著頭。於是，哥決定乘熱打鐵，繼續說下去。

    “張旭這傢伙有個毛病，那就是不喝酒就寫不出好字。唐玄宗召他進宮來表演，當然是提前給他準備了美酒的。張旭這小子，先用碗喝了兩碗，覺得不夠過癮，直接就抱起罈子喝了起來。酒一下肚，點橫撇捺豎在張旭的筆下被異化成了連綿不絕的線條，他的整個人，在那鋪展著的秦綾上狂舞了起來。不可一世的唐玄宗被張旭征服了，他下詔書向全國宣稱：李白的詩歌，張旭的草書，裴旻的舞劍是大唐的三絕。”我說。

    我說完之後，六爺立馬就愣住了。我知道六爺為什麼會愣住，因為我剛剛已經清清楚楚地說了，張旭寫《千字文》的時候，是在秦綾上狂舞，也就是說，那《千字文》，他是寫在秦綾上的。而六爺桌子上擺著的《千字文》，是寫在紙上的。

    “照你這麼說，我這《千字文》，是贗品了喲？”六爺笑嘻嘻地問我。

    “你桌上這《千字文》，確實不是張旭當著唐玄宗的麵寫的。不過，你這個，也確實是張旭的真跡。”我說。

    這話真不是我胡說的，無論從這筆鋒，還是從紙張上來看，這《千字文》，都應該是張旭的真跡。

    “你這可就有些前後矛盾了啊！你之前說《千字文》是張旭當著唐玄宗的麵在秦綾上寫的，現在又說我這寫在紙上的《千字文》是張旭的真跡，像你這麼前言不搭後語，可不能讓人信服啊！”六爺說。

    “張旭在唐玄宗面前寫的那《千字文》，很自然就是獻給唐玄宗的啊！張旭就是因為這《千字文》，被唐玄宗封爲了大唐三絕，你說，他在回家之後，能不重新寫一份，留個紀念嗎？六爺你桌上的這個，就是張旭回家之後，自己臨摹的那一份。”我說。

    “你這感覺像是在編故事一樣，你說是張旭臨摹的就是他臨摹的嗎？”六爺顯然是想讓我找出更有力的證據。

    “雖然是臨摹，但張旭也需要喝酒後才能寫得出來啊！他因為太激動了，在喝酒的時候，不小心灑了些酒在宣紙上。因此，你看看這一幅《千字文》，上面有好些個字，都有些洇。”我說。

    六爺順著我手指的地方看了看，那地方的字確實是有些洇，六爺微微地點了點頭。

    “單憑這個，也不能說明我這就是真跡啊！”六爺還想繼續刁難哥。

    “張旭都死了這麼多年了，是不是真跡，只有張旭知道。六爺要是不信我，那就只能去墳裡，把張旭那傢伙給挖出來，讓他給你鑑定鑑定了。”我說。

    “好吧！我也不難為你了。咱們別扯這個了，先說正事吧！江老叫你來，到底是有什麼事？”六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