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我早就覺得他摳門了，廚房裏只有黑驢肉，我看吶，咱們以後連一頓飽飯都難吃上了。”鐵九愁眉苦臉的說。

    “他這是給咱們三人買坐騎，咱們暫時沒啥貢獻，精打細算也正常。”我說完便摸了摸口袋，拿出兩塊大洋，偷偷地把老闆叫到一邊，讓他賣馬。好話說了不少，老闆才肯消氣，走回去同意九塊大洋成交。

    就這樣，我們三兄弟騎著馬，高老爺子坐著馬車，一路往北。這樣走了兩天，鬼叔把摳門的技能發揮到了極致。明明可以趕到小鎮的，偏偏說馬兒累壞了，得吃飽再趕路，結果城門已關，有破廟就在破廟過夜，沒有就在山林裡露宿一宿。

    吃的也是，清水饅頭，絕不會有肉。我們三兄弟可餓壞了，只能去打獵，可打回來的獵物，剛烤熟，他們就會出現，狼吞虎嚥的，分去了一大半肉食。

    第三天一早趕路，到了一個叫吉龍鎮的地方。這個吉龍鎮乃是一個千年古鎮，因為地形的關係，乃是漢苗商貿來往的必經之地之一。但前面設有關卡，五六個人都黑布蒙著口鼻，勸說要進城的人繞道而行。一問之下才知道，鎮裡有瘟疫，已經死了不少人，現在已經封城，不準出也不準進。

    鬼叔算了算，說：“這吉龍乃是必經之路，出了吉龍便到了終南山，如果繞道，山多水多，至少得兜個大圈，五六個鎮，耽誤五六天時間。不行，不可繞道。”

    “可是瘟疫區，咱們可能不能冒這個險，萬一染上病了，可能命都沒了。還在乎耽誤五六天的時間嗎？”鐵九說。

    突然，阿標跪在眾人面前，說：“主人，還有三位，求你們一起進吉龍鎮吧，我一家大小都在城裏麵，還不知道生死，求求你們了，讓我回去看看他們。若是繞道五六天，都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他們了。”

    這就讓我們為難了，如果堅持繞道，太不近人情，但如果進城，那可能有染上瘟疫的可能，對自己不負責任。

    此時，有兩輛馬車到了關卡前，但趕車的幾個人怕染上瘟疫，死活不願意再往前走了，而馬車運的是一些藥品和大米，正是城裏災民急需的。

    我便對和尚和鐵九說：“這樣，我們幫忙把那些藥品運到城，然後再去阿標家看看情況，若是沒什麼大礙，立刻出城。怎麼樣？”

    “俺同意，若是那些藥品不能及時運進城裏，那死的人就更多了。”和尚說。

    我看著鐵九。

    鐵九猶豫了一會，說：“你們都是好人，仗義，但我確實怕死啊。”

    “我們只要蒙著嘴鼻就行，還有那不是有藥品了嗎？這還有什麼擔心的。咱們做這行的，平時得多積陰德，對吧？”我說。

    “那好吧，我幫你們就是了。”鐵九說。

    就這樣，鐵九牽著馬，我和和尚一人趕著一輛馬車進城。

    果然是疫區，一路上看不到一個人，連鳥叫聲都聽不到，那種寂靜，那種空曠，確實讓人有點心慌慌。走了一個多小時，我們便能看見城門了。大門敞開，可還是一個人影也沒看見。

    我們都用布矇住口鼻，然後再進城，街道兩邊的房子也成了空房子，一個人都沒有，樹葉飄落也沒有人打掃。

    “難道這裏的人都死光了？”鐵九說。

    “還沒有，老夫已經聞到人味了，估計再往前走一里路便看到大活人。”鬼叔說。

    “主子這麼厲害？連人味都能聞到？”鐵九說。

    “老夫鼻子可比狗鼻子還厲害。”鬼叔說。

    果不其然，走了一里路便見到人了。有幾個大漢，都蒙著臉，只露出兩隻眼睛，站在關卡前面。

    “你們把藥和米給我們就行了，回去吧。”帶頭的大漢說。

    “那些災民都在哪裏？”我問。

    “那麼多廢話幹什麼，趕緊回去，別染上瘟疫。”帶頭大漢說完便讓同伴接管馬車，準備拉走那些藥品和大米。

    “不能讓他們搶走藥品和大米，他們是山賊。”忽然有人在一條小巷巷口大喊。

    “站住，不許走。”我急忙大喊。

    但那七八個人立即拿出大刀，帶頭那個更是拿出了一把手槍對著我們。

    “不想死就別動，不然老子的槍可沒長眼睛。”帶頭的山賊說完便讓手下趕緊把東西往附近的山路上拉走。

    “你們怎麼這麼膽小，既然負責運送藥品和食物就得認真保護，那麼多災民需要這些救命藥品和食物，你們負責得起這個責任嗎？”巷口那個人走到我們面前，生氣怒罵。

    那聲音怎麼如此熟悉？再看那雙美麗的眼睛，我便知道她是何人了，奇怪地問：“周姑娘？你怎麼會在這裏？”

    “你是馮士餘？”周曼之問。

    “沒錯，就是我。”我說。

    “你這個懦夫，怎麼可以隨便把押送的東西交給山賊呢？現在二百多老百姓都等著剛纔的藥品食物救命的。”周曼之生氣的說。

    “這位姑娘，這裏的人都蒙著臉，我們怎可能分辨出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再說，我們能冒險運藥進城已經很了不起了。誰知道疫區里居然還有不怕死的山賊攔路打劫？”鐵九說。

    “這批藥品和大米，是穆勒他們幾位醫生自己掏錢從上海買回來的，現在的當、局就知道打戰內訌，搶地盤，根本不理老百姓的生死。若是被山賊搶去了，至少有五六十人活不過今天。原本我們已經訂好了接頭暗語的，結果你們問都沒問就把東西給了人家。你們就是殺人兇手。”周曼之說。

    “周姑娘你彆着急，在前面的關卡，送藥品食物的人不肯進到城裏，怕染上瘟疫，我們是自告奮勇送藥品的。真不知道這裏的情況，更想不到那些該死的山賊會趁火打劫。不過，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把東西給搶回的。”我便讓和尚、鐵九一起準備追趕那些山賊。

    “大哥，就這麼去追？他們手裏有槍。”鐵九說。

    “怕啥，俺先把那個帶頭的弄死了，就不用怕了。”和尚說。

    “慢著。”高老爺子突然把我們叫住，說：“你們三個就這樣赤手空拳去？沒準連命都給搭上。阿標，你拿著傢伙和他們一塊去吧。”

    阿標立即點頭，然後從車廂裡拿出一個包袱和我們一塊走。那包袱裡面裝的是四把手槍，我們一人一把。有了槍，我們膽量就大了。

    “想不到鬼叔還藏有四把手槍，這下他倒是不摳了，看不出他還挺仗義的。”和尚說。

    那些山賊趕著馬車，走不快。我們很快便追上了。我們分別從路的兩側跑過去，趕在他們前頭。路旁有一棵枯樹，和尚便用力把枯樹推到，攔住了那些山賊。

    我們再居高臨下，用槍指著那些山賊。

    “你們也真夠黑心的，連災民的救命藥品也搶，就不怕遭報應嗎？”我怒道。

    “大哥，別跟他們廢話了，這些沒良心的傢伙，咱們都把他們殺掉算了。”鐵九說。

    “別開槍，別開槍，我們投降了。”那些山賊中有一兩個扔下了大刀。

    “你們這些膽小鬼，怕什麼，咱們人多，跟他們拼了。”帶頭的說。

    “他們手裏拿的都是槍，怎麼拼？咱們的命也是命。”有人說。

    “沒錯，咱們又不是真的山賊，咱們只不過是爲了家裏人才這樣做的。”另外一個人說。

    “住口，你不想想家裏人，再說下去，他們都得死。”帶頭的說。

    這話一說，那些人就不敢再說下去了。

    “你們剛纔說自己不是山賊，那你們是什麼人？”我問。

    那些人沒有一個回答。

    “兄弟們，爲了咱們的親人，咱們就算死也值得了。絕對不能讓這些藥品還給他們的。咱們把藥品都給毀了。”帶頭的說完便跑過去，捧起那紙箱摔在地上，然後狠狠的踩碎。

    紙箱裏的藥品都是易碎的玻璃瓶子。

    其他人被煽動了也紛紛跑上去用刀砍爛紙箱裏麵的藥品。

    “住手，住手。”我大聲喊道。

    但是那些人像是瘋了，拼命的砸，拼命的踩。

    “怎麼辦？大哥。”和尚問。

    “開槍，別打要害。”我說完便朝著帶頭的開槍，子彈打中了他的大腿。和尚也開槍打傷了另外一個人。

    其餘的人看到我們開槍了才害怕，都退後幾步，但那些藥品已經被打爛了許多，剩下的不到一箱子了。

    “這些東西是救人用的，你們居然喪心病狂打爛，你們還是不是人？我真想把你們都殺了。”我憤怒的說。

    “我們這樣做都是爲了親人。”一個人說。

    “爲了親人？你們親人怎麼了？”鐵九問。

    “他們．．．．．．”一人還沒說完就被帶頭人給打斷。他說：“猴子，你家媳婦還在千月寺裡呢，不能說。”

    “就算爲了親人，你們就要毀掉別人嗎？你們這是用別人的命去換你們親人的命，這就是強盜行為。你們以為這樣就很偉大了嗎？若是你們的親人知道了，他們肯定以你們為恥。”我說。

    那些人都不說話，都低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