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一看，只見羅新躺在地上，捂住胸口，表情痛苦，大口喘氣。而羅愛則蹲在一個角落裏，眼淚鼻涕一起流，還嘶叫扯頭髮，扯衣服，像是瘋了一樣，貴族格格的尊貴蕩然無存。

    “羅姐姐此時的神態和上次在古宅犯病的時候一模一樣。”娟子說。

    “那你先過去照顧她。”我急忙走到羅新身邊，問：“羅大哥，你怎麼了？”

    羅新指著自己的口袋，痛苦的說：“藥，快．．．．．．餵我吃。”

    我趕緊從羅新口袋裏拿出一個鐵盒子，裡面裝著十幾顆紅色的藥丸，給他喂下了一顆之後，他才勉強坐起。

    “老毛病了，心臟不好，剛纔一摔又一嚇，這病就犯了。”羅新說。

    我想這末代親王爲了拿到仙夢枕也是夠拼，有心臟病還往這樣的地方闖，還好他帶著藥，不然後果不堪設想。然後，我再問：“那羅愛，她是什麼病？”

    “哎，說出來怕你們見笑了。”羅新嘆息一聲說。

    “我們一起經歷了這麼多患難，怎麼會恥笑對方呢？”我說。

    “她．．．．．．是犯大煙癮了。這等醜事，我都不好意思說出口啊。”羅新羞愧的說。

    在古宅的時候，羅愛煙癮犯了，就說是病了，有意支走娟子到廚房去熬藥，原是爲了儲存皇家格格的面子。我知道那個年代的人，經常抽大煙，上癮之後就很難戒掉，可一般都是些紈絝子弟、好吃懶做的大老爺們纔會染上那毒玩兒。而羅愛一個出過國留過學的知識女性怎麼也染上了抽大煙？

    “對了，和羅愛一起的那位大姐呢？她不是一直照顧羅愛的麼？”我忽然想起，原本羅新他們一共是五個人的，阿福和阿貴都死了，還有一個大姐也不知所蹤。因為自從離開古宅之後，危險是一個接著一個，幾乎沒人留意那位大姐的去向。

    “這就是眼下頭疼的問題，大煙細軟都在她的包袱裡。在山路遇到孤莽族人之前，她說肚子疼鑽進了樹林裡，後來就不知所蹤了，估計是遇到了孤莽族人，或許已經被殺害了。”羅新說。

    我看著痛苦叫喊撕扯的羅愛，說：“雖然覺得她可憐，可大煙那東西一定得戒掉，看她的意志力了。你這當哥哥的不能再縱容她，給她大煙抽了。”

    “哎，你說的對，平時我真的太縱容她了，平日繁忙，疏於管教。她剛回國那會，我都沒照顧好她，結果她就愛上了一個紈絝子弟，染上了這毒玩兒。”羅新說。

    羅愛畢竟是一個深閨中女子，又叫又喊又扯的，很快便體力不支，昏昏迷迷地睡過去了。

    我讓娟子看著羅愛，然後走到視窗，看見那些老虎依舊在門外兇惡的嘯吼，一點都沒有停下的跡象。

    “大哥，這可怎麼辦？俺們根本走不過去，不過前門倒是安全，要不俺們撤吧？”和尚說。

    “不，不可以，都到這了，怎麼可以輕易退縮，我花了十幾年的心血尋找仙夢枕，現在正是關鍵時刻，就算賠了這條命，也得往前走。”羅新費力站起說。

    “你們兄妹，一個說話都已經有氣無力，一個犯了煙癮，還想著復、闢清朝，繼續你們王爺格格夢嗎？”杜婉華忽然從前門走了進來，語氣裡對羅新和羅愛充滿了諷刺之意。

    “燕雀焉知鴻鵠之志？我心懷的不是大清夢，王爺夢，而是爲了所有的黎民百姓。你看看現在的世道，軍閥盤踞，戰火連連，還真不如我大清的時候。”羅新說。

    “你們大清朝腐敗無能，你竟然還敢說這種大話？現在打戰都用槍與子彈了，而不是你們清朝那些光著膀子，拿著大刀，嘴裏喊著刀槍不入便能打勝仗的。醒醒吧，晉親王。哦，忘記了，少說了一個末代。”杜婉華嘴皮子真是利索，嘲諷起人來，可謂是萬箭齊發，一點面子也不給對方。

    羅新氣得鬍子都差點翹起了。

    “不過，你放心，仙夢枕，我會幫你找到的。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枕著仙夢枕便能讓你們這些氣數已盡的末代親王、格格東山再起。”杜婉華說。

    “行，只要你能幫我找到仙夢枕，哪怕你讓我跪下磕頭，我都心甘情願。”羅新說。

    杜婉華走到我身邊，從視窗看出去，然後說：“這些老虎餓了太久了，我們根本出不去。娟子姑娘槍裡的子彈也不夠。想要透過庭院到逍遙殿去，只能犧牲一個同伴了。”

    “不是吧，你的意思是要拿我們其中一個人去喂外面的老虎？”鐵九驚呼說。

    “除了這個，你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等那些老虎搶食之時，我們便能趁機跑過去了。”杜婉華說。

    我當然反對如此不人道的提議，但還沒等我開口，羅新便贊同了。

    他說：“我贊同杜姑娘的建議，除此之外，已經沒有辦法了。我們闖入到這裏，肯定已經驚動了孤莽族人，再拖延下去，可能一個都逃不出去。”

    “不行，這樣做太可怕，太可恥了，不管什麼情況下，都不能這樣做。”我憤怒地說。

    和尚、鐵九和娟子也支援我的說法。

    “馮兄弟，你們都可以放心，我不會讓你們做出任何犧牲的。”羅新說完便看著躺在地上的羅愛。

    “你瘋了嗎？她可是你的妹妹，你想要拿她喂外面的老虎嗎？”娟子怒斥。

    “她姓愛新覺羅，身體裡流著滿族人高貴的血，爲了大清，爲了皇上，犧牲她一個算得了什麼。”羅新說。

    “可我們不會讓你那樣做的。”娟子說。

    “是的，羅大哥，咱們不能那樣做。”我說。

    “妹妹，馮大哥，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我阿哥說得對，我願意犧牲自己。我這個樣子已經給愛新覺羅抹黑了，我願意贖罪。”羅愛還算清醒，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其實你們以為我捨得嗎？可這不是唯一辦法了嗎？妹妹，阿哥為你感到驕傲。等事成之後，阿哥一定懇請皇上追封你為靖格格。”羅新說。

    這對兄妹一個願意捨棄親情，一個願意捨棄性命，但一點都不感動人，甚至讓我覺得他們太愚蠢了。

    羅愛站起，一步步走向大門。和尚擋在大門前，對她搖了搖頭。

    我不能阻止，但也不忍心看下去，便看著窗外。忽然，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羅新在青苔滿布的石板上摔倒的痕跡清晰可見，我們慌忙逃跑的雜亂腳印也是清晰印在苔蘚之上。可我怎麼一個老虎腳印都沒看見？

    再看五隻老虎，都在離大門一米多的距離，從沒有再往前一步，一味地嘯吼，不疲倦也不挪動地方。

    這實在太奇怪了。

    最後，我的目光定在逍遙殿屋頂那兩尊發光的老虎雕像上。

    部隊大院裏可是經常有露天電影看的，這樣的情形便讓我想到了電影，透過光把影像投放到固定的位置。難道眼前的五隻老虎都是虛幻而透過光投影出來的？

    當這個逍遙宮已經建造了五百多年，誰能相信那時候便有這種技術？

    此時，羅愛已經準備推開門走出去了。

    “等等，羅小姐，你先別出去。我先出去。”我說。

    “大哥，你開什麼玩笑？”鐵九說。

    “馮大哥，你是好人，可我不能連累你。”羅愛說。

    “不是，外面的老虎可能是假的。”我說。

    “假的？會咆哮，會咬人，怎麼可能是假的？”羅新說。

    “你們看庭院上的青苔，這五隻老虎，二十條腿，可一隻老虎腳印都沒有，難道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我說。

    眾人都走到視窗認真的看著庭院地面上的青苔，都確認沒有發現老虎的腳印。

    “還有，自從我們關上門之後，這些老虎就沒有往前多挪動一步了。所以，我覺得這些老虎都是假象，並非是真的老虎。”我說。

    “我明白了，馮大哥說的就像西洋映畫，透過光把影象投影出去。而光源便是屋頂上兩個發光的老虎雕塑。”羅愛說。

    “可這逍遙殿有五百多年曆史了，那時候就有西洋技術了？這也太邪乎了吧？”鐵九說。

    “這個我也不清楚，但我可以試一試。我先出去。”我說完便要推門走出去。其實說真的，我心裏是害怕的，如果推斷錯誤，那我便一個人承受後果。

    我站在那些老虎面前，它們依舊原地怒吼，卻沒有撲上來。此時，我的膽子大了，伸手過去摸了其中一隻老虎的頭，可摸不著，果然是虛無的。然後我便往前走，穿過了那群老虎之後，逍遙殿屋頂上的光便消失了，那幾只老虎也隨之消失不見。

    眾人才鬆了一口氣。

    “真是虛驚一場，妹妹，你不會怪我狠心吧。”羅新內疚說道。

    羅愛搖了搖頭，然後對我和娟子說了謝謝。看她的樣子，最難受的煙癮估計已過了。

    我看了一眼身邊的杜婉華。

    “不錯嘛，還是讓你發現了這個秘密，果然有點本事，膽量也過人。”杜婉華說完便朝著逍遙殿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