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紗又想起林中秋月容和王子喬的訣別畫面。

    “葉蒙，你別讓我走，我不想忘了你。”

    “可是我已經忘了你。我已不記得你，也忘了你的模樣。千年時間，我不知輪迴多少世，早把你忘得一乾二淨。”

    “物非人也非，月容，我們回不到過去了，你也放手吧。”

    ……

    丹紗眼中閃了淚光，六界之中，唯有人間輪迴不息。前世的人，今生的人，是同一個，又不是同一個。奈何橋頭，一碗孟婆湯，前塵往事皆忘，從全然的空白開始。

    她的夫君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千年之前的清玄道長。這之前的人也不是他，這之後的人不是他。

    就算洛雲陳是清玄的轉世，洛雲陳也不會是清玄。清玄喜歡白水，說人生如道，無味即有味，無為即有為。洛雲陳喜歡上好的龍井，說色香味俱全，人生本當有滋有味。

    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縱使有著一模一樣的相貌，又怎能相提並論呢？

    清玄只有一個，清玄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高懸的明燈，喧鬧的街市，擁擠的廟會人流，這一刻，丹紗卻覺得無比孤單，無比難過。熱鬧是別人的，她有的是什麼呢？丹紗心上一陣陣地抽疼，卻沒有哭，在外人面前怎好流露心底的隱痛呢？

    “仙子，那邊在放煙花，我們也去看看吧。”洛雲陳拉起她的手，護著她腹中的孩子，隨著歡呼的眾人一同涌過去。

    煙花騰空，炸出美麗的形狀，絢爛的光芒將漆黑的夜空映得亮堂堂，瞬如白晝。

    萬般璀璨下，洛雲陳狀若不經意般手臂環過她的腰身，將她擁在懷中，然後指著一一飛入空的煙花，興奮得滿臉通紅：“仙子，喜不喜歡？”

    丹紗見此，便沒有將他的手開啟，點了點頭：“喜歡。”她已下了決心，人間諸事了結，送洛雲陳回白水城之後就返回仙界。她下來得已經夠久，師父怕已不高興。

    她已打算好，回去之後，一心一意養腹中的孩子，等孩子長大就跟他講他父親的種種事蹟。有一位英雄父親，孩子一定會為之驕傲的。她看著孩子，懷念著清玄，就這樣活到地老天荒。

    至於洛雲陳，她將陪他開開心心走完這段路，道一聲“再見”，把這段尚未燃起的情斷在萌芽階段。

    洛雲陳自不知她的心思，見她不拒絕，以為事有轉機，心上美滋滋的，不論空中炸的是何種煙花形狀，他此刻瞧在眼中全都變成了紅豔豔的心形。

    煙花之後，兩人又逛了關帝廟，看了走馬燈，圍觀了頗有氣勢的舞獅等等，洛雲陳又不由分說地拉上她的手，眯著眼睛笑：“仙子，逛了那麼久該餓了吧？我請你吃好東西。”

    洛雲陳是個精通吃喝賭的紈絝，提到吃可是頗有見識。他將兩小盅豆腦推向丹紗讓她品嚐，同時搖頭晃腦道：“豆腦重在軟嫩、凝滑、鮮香，入口即軟，入口即滑，入口唇齒留香。關於豆腦口味，以長江為分界線，長江以北，加蔥花小菜香油，是為鹹豆腦；長江以南，加奶加糖加葡萄乾，是為甜豆腦。鹹甜豆腦之爭，最見南北差異。”

    丹紗掩口，樂不可支：“一道豆腦而已，洛道長還能說出這許多學問來。”

    洛雲陳幾分得意：“紈絝無非四件事，吃好喝好玩好以及身邊的女人要好……”他停住話，瞟了丹紗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