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以來，我曾無數次地設想，如果當時我說了，你知道我們有了孩子，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會有多麼高興。然而我不會知道了，這件事我再也沒機會說出口。”秋月容以手掩面哭出了聲：“我真是太任性，太愚蠢了。”

    王子喬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輕輕地嘆：“事情已經過去，別再執念了。”

    秋月容緩動眼珠，呆呆地望他：“葉蒙，你再抱一抱我。”

    王子喬自然抱不住無形無質的她，但還是按照她的要求傾身，用手臂虛環住她。秋月容抬手撫摸他的臉，他的唇，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彷彿要將他的樣子印入心底：“葉蒙，你還記得那次跳花節嗎？當時的你青年得志，人又長得俊俏，有許多女孩子圍著你轉。可你卻是輕佻，戲弄著她們玩。我和聖巫族長老們覲見王上，恰巧路過瞧見。我心中不悅，暗地使了個法術讓你一腳滑入泥水塘中，跌了個大跟頭。”

    她的目光中有了笑，有了幸福的光：“自此之後，你就常跟我過不去，還畫了張醜女的像貼在城門處嘲弄我，說聖巫族巫女是因為長得太醜，所以纔要帶面巾遮掩，免得驚嚇到眾人。巫女未嫁人之先，不能讓非至親以外的男子見到真容，但我氣憤之下，忘了誡命，到你府上跟你理論，將面巾摘下。”她掩口笑起來，“你當時一雙眼睛都看直了，平日那麼能言善辯，卻一個字沒駁出來。”

    “這件事為長老知曉，要按照誡命重重罰我，將我逐出聖巫族。當時只有一個辦法能挽回，就是讓見到我真容的男子娶了我。我爹孃顧惜我，便舍下臉面到你府上求親。誰知你還要拿架子推三阻四，說什麼婚姻大事豈可兒戲，只因看了一眼就要娶，那你看過那麼多女子的臉，怎麼娶得過來？”

    “原本以為這門婚事你是逼不得已，後來我嫁過去才知道，你備好彩禮正要出門求親，若我爹孃再等上一盞茶時間，就能看見你舍臉面抬著東西低聲下氣地來求。真是便宜全被你佔盡了。”

    王子喬聽得眼底溼意直冒，想擁抱她安慰她，然而卻只能將手臂貼著虛無的魂魄。

    秋月容咧了咧嘴，露出一絲笑：“葉蒙，能遇見你是我一生最美好的回憶，能嫁給你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我們還有過一個孩子，不知道他是不是跟你一樣又英俊又瀟灑，能惹得許多女孩傾心。”

    她的目光徐徐渙散：“葉蒙，我眷戀著你，卻也知人鬼殊途，不能伴你左右。這場夢做了千年，也該醒了。”

    她的目光變得渺遠，彷彿穿透時空回到千年以前：“葉蒙，能不能再說一次愛我，我想聽。”

    王子喬的眼淚落下來，滴上她的臉龐，卻又穿過她的臉打在枝葉交錯的陰暗地面上：“阿容，我愛你。”

    “足夠了。”秋月容的笑容定格，身形砰然炸開，如同煙花一般四散，化作星星點點。夜風一吹，光點消弭。

    王子喬伸手去握，卻什麼都沒握住，跪在地上慟哭出聲：“阿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