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了整座白水城的旦角，可不是說見就能見。洛雲陳塞了張銀票，這纔有戲班的人領著他們到了後臺。

    旦角正對著銅鏡卸妝，放下挽起的頭髮，將花片一一取下，又輕輕擦拭臉上的妝容，就著銅盆裏的水洗淨面上的胭脂油彩，用面巾輕輕沾去水珠。

    他一直是面對裡面坐著，丹紗他們從旁邊的門進來，所以只能看到一張側臉。雖然僅半面，卻已盡顯震懾人的美，細膩的肌膚，柔美的線條，薄而秀挺的唇，以及蝶翼般的睫毛撲閃時不經意間勾出的萬種風情。

    丹紗看完對方，又抬眼看洛雲陳。洛雲陳摸了摸自己的臉，下意識地退後一步，美人面前自慚形穢。只陳小柔沒有其他反應，從進門到現在一直怔怔的，似在看又似不在看。

    “你回去吧，以後也別再來了。”他依然沒有轉頭，對著前方梳妝檯開了口。不似剛纔戲臺上特意拿捏出的腔調，帶些沙帶些糯聽在耳中很舒服，彷彿醇香的酒能醉人。

    陳小柔仍是淡淡的：“我來我的，關你什麼事。”

    半邊側臉，眼圈微紅，他道：“陳小姐，我們之間不可能的，你不要再糾纏我了。”

    陳小柔默了片晌，再出聲已堅定如鬆：“我贖你，要多少錢？”

    他畢竟是個男人，存著幾分骨氣與傲氣，一掌拍上梳妝檯，震得瓶瓶罐罐一陣顫：“不是錢的問題，我有家仇在身，我要為父親伸冤。”

    陳小柔向前一步：“你在這裏如何報仇，如何為父伸冤？”

    他抿了抿薄唇，和緩了聲音：“武安侯府的老侯爺六十大壽，侯府少將軍秦飛度已定了三慶戲班。三日後我和戲班一同入京，到武侯府上登臺唱戲。”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只要能在少將軍面前露一次臉，定能被他看中，到時……”

    陳小柔跳了起來：“我不許！”

    他起了身，終於轉過臉來：“陳小姐，你有完沒完？我都說了不喜歡你，你這樣死纏爛打有意思嗎？你一個女孩子，屢屢出入花街柳巷，知不知道‘廉恥’二字怎麼寫的？”

    這張臉，這張臉……

    比女人還要美的男人，白菁一眼看上的……丹紗暗罵自己蠢笨遲鈍，竟然看見這張完整的臉纔想起他是誰。她早該猜到的，白菁前世的夫君梅於澈。於是，她向前一步，跟陳小柔站在一起，大聲道：“我也不許！”

    三人一起看向她，那旦角看過來的目光是不耐煩不在乎的，陳小柔是詫異的，洛雲陳是詫異加痛心疾首的。洛雲陳痛心疾首道：“你也看上他了？”

    丹紗囧了一囧，將陳小柔往前一推，改口道：“我支援她不許。”

    陳小柔眼中露出感激之意。

    “梅公子，你有家仇有父冤，我們大家可以坐下來一起商量辦法，不可能只有求少將軍這一條路。”丹紗心中一橫，一本正經地撒謊，“說句你不高興的話，就公子這姿色也就小城裏風光一陣，到了京城哪裏來的美人都有，少將軍不一定能看得上你。”

    對方漲得麪皮通紅，眼光卻銳利了：“你怎麼知道我姓梅？”他為報仇伸冤一路隱姓埋名至此，原名叫梅宣，怕被仇家察覺，所以對外稱姓尚，叫尚芸。梅宣這個名字自從出家門之後，他一次也沒對人提起過。

    丹紗也是一時口誤，叫出了他前世的姓氏，哪知道梅於澈這輩子的身世比較複雜，姓名不可隨意稱呼。她頓時張口結舌：“我，我蒙的。”

    對方怎麼肯信？按向腰帶一扯，竟是抽出了一把軟劍，他揚劍直指丹紗等人，厲聲道：“說，那狗官給了你們多少好處，讓你們來阻我？”

    丹紗風中凌亂：“……”這下真是幫了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