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高燒，果品擺開。兩人一身明豔喜服，雙雙跪下，對著天地拜了三拜。陸雲將紅豔豔的蓋頭慢慢掀開，見到了一直思而不得的那張臉。她比平日更美，眉黛含春，情意繾綣，自成嫵媚撩人之態。

    一顆心軟下去，如同一汪水，陸雲微偏首，一點點捱過去，想要吻她，卻又停住了。他有點分不清這張臉是丹紗還是丹翡。

    丹紗一直閉著眼睛，覺察到他的氣息停頓，慢慢睜開眼睛，望著他輕輕地喚，“陸雲……”

    陸雲依舊在看這張臉，用一種充滿探究的目光。

    丹紗偎入他懷中，溫香軟玉一般，靠在他胸膛前，無限嬌柔著道：“師父，你這樣盯著看，人家會害羞的。”

    陸雲終於轉開眼，沉沉若有所思。

    暮色降下來，青雲山猶如罩著一層輕煙，朦朦朧朧。

    丹紗見他猶猶豫豫，便自己主動，輕合起眼睛，唇捱過去，慢慢貼向他的唇。

    雙唇將貼上時，一道飄渺的女子聲音響起，“陸雲……”聲音落處，丹翡在幻境中凝出影像，立於對面不遠處的林間，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滿是擔憂。

    陸雲便推開了面前的丹紗。

    丹紗露出警惕的神色，面上卻仍溫柔柔的，蘊著笑問：“師父，她是誰呀？”

    她是你和清玄的女兒……丹紗已經嫁了清玄，還生了個女兒，他和她之間早就不可能了。

    陸雲終於知道自己為何遲疑不決了，因為這裏的一切全是假的。

    丹翡立於林中，又喊：“陸雲……”

    丹紗有些不耐，“師父，她好吵。”見他不給迴應，她又輕輕地笑了，一雙美目勾魂攝魄，蠱惑般道，“她是哪裏來的，她不懷好意。師父，你殺了她，我們永遠在一起。”

    陸雲起身，一步步走過去，掌心凝出銀白長劍，劍尖一轉，繞出森冷如實質的殺氣。

    丹翡不知危險，猶在喊他：“陸雲……”

    背後，丹紗那張臉愈發美豔，如同誘人墮落的罌粟花。朱脣翕動，含著笑吐出字眼：“師父，殺了她。”

    丹翡退了一步，本能地生出懼意：“陸雲，怎麼，了？”

    陸雲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突然生出怨恨之心。

    為什麼當初明明是他先遇見丹紗，清玄卻能後來居上將人搶了走？

    為什麼他辛辛苦苦三千年養大她，補天之時無時無刻不掛念着她，想著早日回來相見，她卻一轉頭將他忘了個一乾二淨？

    為什麼她跌入六道輪迴，他又內疚又慌張，上窮碧落下黃泉苦苦尋她，她卻能乖乖地陪在另一個男人身邊？

    為什麼他無論如何付出，都得不到回報？清玄說，人心本是如此，沒有什麼不可以忘卻的，那麼為什麼每次被忘掉的都是他？

    一個傻子，能指望她記得什麼？

    無論他待她多用心，她從來都記不住；那麼他就此刺她一劍，她定然也能轉眼就忘的吧。

    善惡皆在一念之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陸雲眉心漸漸現出一枚殷紅的印記，瞳子亦染上氤氳的黑氣，陰冷又邪佞。

    他慢慢抬起了劍，點向丹翡的心口。

    丹翡懵懵懂懂：“你要，殺我？”

    陸雲道：“是。”

    丹翡怔怔的，傻乎乎仍不知躲：“陸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