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北海魂牽
“我陳青不是軟柿子,誰想捏就能捏的,你一個死了幾百年的的人,我還怕你不成?”我從腿上抽出奧托,和他的巨手對峙。我覺得他肯定是假的,頂多又是一個真實的幻覺,所以纔敢和他叫板。
手掌形成的罡風如刀打在臉上一陣陣生疼。匕首和他手掌接觸的瞬間,斷裂成幾截叮叮噹噹落在地上,虎口被震破,鮮血淋漓,整條臂膀發麻,沒了知覺。我這才後悔,媽蛋這貨居然是真的。
零向前一步,擋在我身前,抬頭注視下那一隻龐大的手掌,在快覆蓋我和他的時候停了下來,滄桑的聲音再次響起,說了幾個詞:“鯤,荒甲……成。他們等。”
說完,手掌散去,零從揹包拿出他靜靜面對著不遠瑟瑟發抖的青蓮血妖一言不發,青蓮再次自覺地回到石臺上,恢復原狀,一張斑駁的古卷在煙霧中凝結出來,落在青蓮旁,古樸無華,伴在一側。
如果沒有經歷這一切,我肯定認為青蓮為主,何況還有一張古圖伴青蓮的說法,但現在我知道卷軸是一道封印,封著青蓮血妖。
楊玉科身體慢慢變得虛幻,最後消散在我們眼前,煙霧也隨之散盡,主墓室恢復如常,只是凌亂不堪,血跡斑斑,除此之外一切照舊。
零為我處理全身的傷口,他說他把青蓮血妖從我身上扯下來的時候很擔心是否會把我全身的皮給扯走,還好它的根沒有深扎面板中,算是我的運氣。
我後背上少了幾塊皮,疼得不行,尤其是倒上消毒酒精,裹紗布的時候。
許久之後,零才為我處理完傷口,把他累得灌了幾口水倒在地上小憩。
我尿急去方便……那叫一個疼啊:“零,你這個王八蛋,差點踢碎老子的蛋。特麼疼死我了。”
零靠在墓壁上,看著我怒吼笑而不語,我有種上去幹他一頓的衝動,但現在的我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我和他靠在墓壁上,吃著乾糧,喝著生理鹽水,“相顧無言”。
目光匯聚在石臺上的青蓮和古捲上,心思翻轉,想起剛纔的事真是一陣後怕,青蓮血妖太過可怕,我倆都差點死掉。而且鬼族爲了打破宿命的束縛所做的努力也毛骨悚然,也令人肅然起敬。
不過“楊玉科”那句“枉我一生心血花費在你們這一族生存上”是什麼意思?難道說零的說法不對?
“碎了墓室棺槨,讓我一身無葬處。”難道說,萬千雲階空墓並不空,所謂的空只是不知道的人們誤傳?且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聽他的意思是每座空墓都有一身……這是什麼人?一個人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軀體?
思緒千迴百轉,謎團越來越多,楊玉科說最後一句“鯤,荒甲,成,他們在等”更是沒有一點頭緒。
楊玉科是否真的沒死?沒死,說不通;死了,更特麼沒法解釋剛纔的一切。
這些都是目前無解的謎團。
零閉目養神,隱去了滿眼的憂鬱。俊秀的面龐上,烙印著道不明的滄桑。
零,我瞭解的並不多,但他是老師介紹的,我只能無條件信任。何況在這茶馬古鎮,我認識的只有他一人。
我們並不著急離去,商量好了等養好精神在這個墓裡尋找一些有用的線索,為尋找下一個雲階墓做準備。
“你是怎麼知道殘圖能制服青蓮血妖的?”雖然零的知識和閱歷是我無法比擬的,但我也不信他什麼都知道,不然也不會這麼狼狽了。
我指了指我們身後的墓壁上的壁畫,手指指著一行奇怪的符號說:“這句話說的。”
“你懂這些文字?”我眉頭扭在一塊,爲了這一次南行,老傢伙教過我很多語言和文字,可就這一種我半個不懂,按照語言規律和詞頻去推測,也是一頭霧水,這傢伙居然懂?
“嗯,一張古圖伴青蓮也是這裏寫的。”零微笑著,一臉的自信。
“特麼不公平。我咋就不認識,你就認識?”我心裏很不平衡,努力那麼久,現在看來都是徒勞,心裏怎麼可能舒服,“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麼文字。”
“告訴你,你也不知道。莫說是你,就連你的老師都沒見過,更別說是懂。”
“世間,懂這種語言的人,死得差不多了。或許……下一個……”零沒有繼續說,眼中的憂鬱又一次濃稠起來。
我真的逐漸開始理解他為何憂鬱,話他雖然沒有說完,但我知道下文。死亡,似乎隨時都在等著他。且,他還被禁錮,沒了自由。
“唉。”我揮起拳頭,在壁畫上狠狠砸了一拳,指骨差點碎裂,疼得我齜牙咧嘴,一邊的零卻變得喜出望外。
“哈哈,陳青你可真是歪打正著。這一層壁畫是後來加上去的。”他揀起幾塊掉下去的碎片,翻看幾下,又抬頭看看墓壁,掉落的地方出現鮮豔的色彩,散發著淡淡的芳香。
我捂著拳頭,吹著指骨觀察壁畫,果不其然,這一層壁畫下還有一層壁畫,被我一拳打出了一角。
零從腿間拔出自己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敲掉第一層,露出原來的壁畫,我從一旁撿起斷掉的匕首,開始和零撬泥層。原本以為十幾幅壁畫都被改變過,沒想到主墓室的壁畫被塗抹。
經過半個多小時的努力,奇異的文字符號隨碎片掉了一地,原來的壁畫顯現在眼前:森林裏面有兩個人,他們指著遠方高聳入雲,遙遙相對的兩座山峰低語,模糊的壁畫上已經分辨不出地點,人臉也模糊不清。
背後模糊的森林裏,有一兩張看不清臉的鬼族人在探頭探腦,似乎是竊聽二人的談話。
流淌的河上,有船隻來來往往。不知道是壁畫年代久遠,壁畫褪色的原因還是原本就如此……河是血色的,裡面漂浮著不少殘肢斷臂,頭顱內臟。
一切都只是猜測,一幅畫根本看不出所以然來。
左下角,有一行文字:山海一夢,北海魂牽。
這是第三次見到這八個字。一次幻境,是我和零在不同的環境看到唯一相同的;第二次是入口的金屬板上,這是第三次。
我不知道什麼意思,零說他或許能解後一句,可是前一句就不知所云。
“我和你老師是熟人,他的弟子,我信得過。我不妨告訴你,從十年前起,我的容貌就沒有發生過點滴變化,歲月無法在我身上留下痕跡。這一切得益於一塊碎片——‘荒甲’,也正是楊玉科將軍點到的荒甲。
北海之下,埋葬著諸多的文明,諸多的過去。波濤之下,有著人類難以企及的過去,有著人類無法想象的神話。”
零說那裏,他有妻子,女兒,有家庭。六年前,在他女兒出生的那一天,他被北海下的懸谷,荒原,白蛇青衣人等勢力聯手驅趕出北海,並訂下盟約:他永生永世不能北上,北海諸勢力永生永世不侵他的家族部落。他不得離開家鄉方圓十里,同時還有魑魅魍魎白天黑夜輪流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沒了自由。
“我人在南疆,魂牽北海。如果後一句說的便是我。前一句很有可能是說你……但這一切只是猜測,百年之前的將軍怎能知道百年我的魂與夢。”零握緊了拳頭,“我女兒小賜六歲半,可我連她什麼模樣都不知道……”
“北海,是我魂牽夢繞之地。”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說什麼好,沒想到他還有這樣離奇的經歷,十分不可思議。
我同情他的同時更對他說的荒甲感興趣,居然有那麼神奇的力量,讓他二十年不衰老,這要是說出去得多麼驚人。肯定很多為之瘋狂……長生,是人類永恆的追求,似乎眼前的這個男人辦到了。
我和零在主墓室裏再一次相顧無言,我想了很多很多。
我捲入了一個沒有想過,做夢也沒夢見過的圈子裏……詭異,離奇,神秘,不可思議,根本不能用常理去度量所見所聞。
南行短短几天,我就經歷如此眾多的詭異,比我過去二十個春秋中所聞所見的離奇詭異還要多。
我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平靜下來。
“不管‘北海魂牽’的真義是什麼,前一句說的誰,說的是什麼都無所謂。我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古圖,完成老師的遺願。”我咧了咧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生硬地轉移開了話題。其實我自己也很鬱悶,當年怎麼就落水,被死老頭救起來,然後就跟著他在墳間打滾摸爬,學摸骨算命,看風水了?
似乎很玄學,不然精明的我怎麼可能幹出這種蠢事來。
零一言不發,撫摸著“山海一夢,北海魂牽”八個字,淡淡地說:“這裏有機關,這是假墓室,機關後纔是真墓!”
零按下機關,整個墓室顫抖起來,地面翻轉,零的反應速度快到不可思議的程度,匕首拔出,插在石縫間,一隻手拉著我,這纔沒讓我們直接摔下去。我倆在半空中不由自主地蕩著……骨骼拉扯開的聲音清晰可聞。
我向下看了一眼,我的天,深不見底,小腿都在發抖。
匕首被在齧合的地板夾斷,我和他摔落下去,掉在一汪水裏,吃了幾口水,清涼香甜……
我和零吐著水,狼狽地從淺水裏爬出來,衣服都溼透了。
“擦,有太陽,樹木,草地,小河,咱們出墓了?”我咬著牙,忍受著傷口浸水後的疼痛,抳著衣服上的水,掃視四周,樹木叢生,山巒起伏,我們剛纔就是掉進山谷間流淌的小溪裡,我不由得驚咦一聲,懷疑我們被甩出了雲階墓。
“不,我們沒有出墓。你看那裏。”零甩著揹包上的水,右手食指指著南邊。
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那兒有一塊巨大的石碑,上面有兩個大字:“天瞎”。我倆向前幾步,細節更加的清晰,除了兩個大字和右下角是一個模糊不清的圖案,碩大的石碑空空如也。
“天瞎,給楊玉科將軍算命的老先生的稱號。”零輕輕撫摸石碑,仰望著藍天,若有所思,“神運算元天瞎。”
雲階墓裡為何葬下的是一個路邊的算命先生……這是最先浮現我心頭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