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忘川河底
讓我從黑暗中甦醒的是刺骨的寒冷。感受著不斷侵蝕著身體的寒冷以及水流過面板的感覺,讓我漸漸的清醒。睜開眼,方纔發現我被有手臂粗細的鐵鏈給鎖住。
漆黑的忘川河底,藉助著從我眼眸中投射的微弱光芒,看見河底豎著數之不盡的漆黑的柱子,上面刻滿刮痕,遠遠看去倒像是祭祀符文。
柱子有大有小,但每個柱體上都連著粗細不一,繚繞著黑霧的鐵鏈,盡頭捆綁大小不一的活屍。鐵鏈穿過它們的琵琶骨,手掌,大腿骨。用這種慘絕人寰的方式鎖住它們。
麻木的神經再也感受不到那刺骨的寒冷,適應了黑暗的雙眼掃視著林立的柱子間的活屍,那數目以及鎖定方式,讓我無奈苦笑。
其實,我也好不到哪裏去,三個鐵環深入體內,牢牢地銬住了我的脊柱,一旦我向前走,我的脊柱就會被鐵鏈給生生扯出來。
沒三根肋骨上都安上了一個鐵環,穿透面板,透過粗鐵鏈連線在柱子上。
“看來你是個大人物啊。”一個頭發眉須長得不像樣的人,在我身上看了好久之後,說到,“不然也不會鎖這麼狠了。”
我發現這個人的頭髮,鬍子將近幾十丈長,混合在一起,順著河流飄蕩,看不到盡頭。而他只被鎖了琵琶骨,別無其他。
我沒有搭理他,他也不怒,笑了笑說到:“你們一定很好奇我頭髮為什麼會長這麼長吧?告訴你們吧,當年我被人下葬到了一塊廢棄的養屍地,在那裏陰氣太重,屍體無法腐爛,頭髮什麼的就不斷長啊長……”
忽然一道刺眼光芒出現在河水中。適應了黑暗的雙眼,瞬間出現暫時性失明,眼前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沙沙……”稀碎的聲音從地上不斷傳來,我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啃咬我的腳踝,還繼續沿著面板往身上爬,那種感覺就像是毛毛蟲在身上亂爬一樣,很難受。
眼睛漸漸適應了刺眼的光芒,朦朦朧朧間,看到地上有什麼東西在爬,仔細去看又看不清那是什麼。只看到河底黑漆漆的淤泥中不斷爬出那種東西,完全遮蓋了河底。
光芒逐漸減弱,眼前的一切漸漸看得真切,當完全看清地面上的是什麼東西的時候,恐懼完全湮沒了了我。
爬滿地面的是呈扁平狀,紅黑相間,拇指大小,將近半尺的蜈蚣。它們彼此糾纏撕咬,遇到什麼就吃什麼,咬什麼。
那些活屍被啃咬著,蜈蚣所過之處,僅留下森森白骨,血肉無存,無比的恐怖。
剛纔說話的那人此時只留下一個腦袋,眨巴著眼睛,面部因為疼痛而完全變形。
令我疑惑的是,見人就啃,見肉就吃的蜈蚣只在我身上焦急的亂爬,久久沒有下口。同時那些活屍的身體上的肉一旦被啃食完畢,腦袋絕對不會動一絲一毫,剎那之間,忘川河底滿是頂著人頭的骷髏林立。無比陰森,恐怖,詭異。
光芒在慢慢地減弱,有著熄滅的跡象,隨著光芒減弱,蜈蚣群也漸漸趨於安靜,直到最後全部消失在淤泥中。
冰冷的河水奔流不息,不斷的沖刷著鐵鏈,發出唰唰的聲音,還有一陣陣嗚嗚的,如同嬰兒嗚咽的聲音,偶爾還有一些活屍被鐵鏈打中,胸骨碎裂的噼裡啪啦的聲音。
我緩緩地閉上眼睛,用感覺去感受身邊發生的一切。漸漸的,我耳中傳來了數之不盡的哀怨之聲,河底怨聲載道,怨氣滔天。
河水攜帶著那些咒怨,奔流在河床裡,從未有人仔細聆聽過河水,滔滔水聲訴說的故事。
“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那些蜈蚣都不吃你?”原先說話的那個人再次開口,將我從那種空靈狀態中拉了出來。
我很好奇,一個沒有了身體,只有一個腦袋的人還怎麼說話?
我睜開眼想一探究竟,但眼前的一幕讓我無言以對。
長長鬍須遮掩下的胸膛已經長滿了鮮紅的肉。光禿禿的脊椎上,腿骨上不斷有血管從長好的部位延伸出來,纏繞在森白的骨頭上,暗紅色的血液在新生的血管裡緩緩流淌,與此同時,一些肉芽從腿骨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著……
“天地判官!”我平復波動的情緒,淡然一笑,說到,“北酆都大帝那群人是這麼叫我的。”
我想了想,沒必要對這些和我一樣的遭遇的淪落人隱瞞什麼,就把自己唯一確定的身份給報了出來。
所有有意識的枯骨注視著我和長髮鬼,在我說出身份後,茫然搖頭,顯然沒聽過天地判官,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天地判官到底是什麼。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些活屍是被養著給蜈蚣當食物的,可養那麼多蜈蚣是幹什麼用的?
滔滔水流中,在我的話落下後,陷入了短暫寂靜,充斥著河流的稀言碎語再次在耳畔響起。我凝聚心神嘗試著和那些聲音的主人溝通。
幾番嘗試都以失敗告終,精疲力竭的我,無力的拖著身體儘量不讓自己倒下,不然那些鐵鏈就會扯斷我的脊椎骨,一命嗚呼。
“你終於醒了啊,剛纔說著話你就睡著了。”長髮鬼見到我疲倦地睜著眼,就開口道。
我點了點頭,告訴他們我聽到了河水的抱怨,它似乎很不高興。
“唉,不是河水,而是我們。”長髮鬼嘆了一聲,“我們一直在用鬼語向外界傳達我們被困河底的資訊。這冥界一直拿我們活屍餵養不知名的東西,剛纔的蜈蚣只是最低階的,後面還有更恐怖的存在。”
“我們每個人每隔三天就會被撕咬一次,你是我們見過最為幸運的人了,什麼都吃的蜈蚣居然不敢咬你。”
聽到幸運二字,我咧嘴一笑,說到:“當真是幸運麼?”我手一揮扯動鐵鏈,被凝固的紅藍血液溶入了漆黑的河水中。
“嗚嗚……”忽然之間河底河水狂涌,猛烈地衝刷著鐵鏈,柱子,發出嗚嗚的哭泣之聲。
那些活屍的自由度比我大的很多,他們抱住離自己嘴裏的柱子唯恐被突然間湍急的河水沖走而被扯斷筋骨,一命嗚呼。
我咬著牙,撅著骨,任憑河水肆虐,撕扯身體,殘破的身體就任河水摧殘吧。
我索性閉上了雙眸,聽著濤聲,感受濤聲裡的訴說的種種哀怨。
腦海中忽然閃過八個青銅巨人的身影,和昏迷前那一瞬的記憶,想起漫天星辰的隕落,和天地暗淡的場景,腦海一陣顫慄,差點沒忍住被忘川之水沖走。
鐵鏈被湍急的河水不斷沖刷著,牽扯著骨肉,陣陣撕心裂肺,鑽心的疼痛刺激大腦,意志一點點被疼痛侵蝕著,最後的防線一點點崩塌……深藏在體內的溫熱血液也不斷涌出,失血讓我一陣陣抽搐,這又一次加劇了疼痛。
“冥焰!我們死定了。”長髮鬼抱著漆黑的柱子瑟瑟發抖,鐵鏈隨著他的顫抖,發出清脆的聲響,驚恐的看著由遠及近的藍色火焰。
湍急的忘川河水中多了絲絲縷縷的藍色火焰,火焰所過之處,一切被焚燒成了虛無。
冥焰,存在於陰間刀山火海里的火焰,傳說中,冥焰能夠燃燒六道眾生,焚盡一切邪魅。凡在被冥焰焚燒的六道眾生都將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
看著越來越多的藍色冥焰,長髮鬼以及活屍眼中充滿了絕望,對真正消亡產生了深深的恐懼。
我與他們不同,看著肆虐的冥焰,嘴角勾起了森冷弧度,我知道我馬上就能引燃火種,再一次馳騁天際。
佔據了忘川之水的冥焰掃過之處,河水變得通透明澈,沒有了原先的漆黑,但在其中懸浮著數之不盡的蜈蚣屍首,還散發著被烤熟的氣味,令人作嘔。
冥焰如同有著靈智一樣繞過那些瑟瑟發抖的活屍,一頭扎進我的體內,沿著殘破血液循環系統,運轉五個周天後涌入熄滅的火種之中,一縷火焰在火種內部悄然冒出。
“好啊,都這樣了你還不安分。”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體內火種剛剛引燃的瞬間出現在忘川河底,全身繚繞著青綠色光芒,照亮黑暗的河底。
首席判官崔鈺踏著水流,卻滴水不沾身,他掃視了一眼四周發現並無異常後,看著瑟瑟發抖的活屍指著我,譏諷到:“沒想到你淪落到了這程度,拿判官的身份來恐嚇這些活屍。”
崔鈺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算了,我也不管你了,讓你做這裏的老大,免得別人說我欺負弱者。”
崔鈺大笑一聲不再追究什麼,揮了揮衣袖揚長而去。
瞬間隱匿的冥焰在崔鈺遠去之後再次從河水中抽離出來,涌入我的體內,引燃火種。
火種內,藍色冥焰自中心伸出藍色觸手,遍佈整個火種。
“嗤!”一聲輕微的聲響在體內響起,帶著輕微的能量波動在體內盪漾開來。力量瞬間充斥著每一個細胞。
“吼!”如同野獸嘶吼般的低沉聲音從我喉嚨間傳出,震盪著所有的柱子,鐵鏈。能量波在林立的柱體間不斷激盪著。
“鐺……”金屬斷裂的脆響在忘川河底響起,所有連在柱子上的鐵鏈紛紛斷裂。
那些活屍沒有移動。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些拖在他們身後的斷裂漆黑鐵鏈。
有拖著長長的鐵鏈,負手而立,透過被冥焰淨化後,變得明澈的忘川之水望著繚繞著青綠色氣體的冥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冷笑著。
“是否願意隨我將這個地府血洗了?”我一聲冷笑,對著身前身後無數的活屍說到。
“長毛鬼和所有活屍願追隨天地判官把地府攪個天翻地覆。”說著,所有的活屍跪拜而下。
萬千活屍,俯首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