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騰慎重的點了點頭，嘴角勾起的笑意在昏黃的燈光下染上一絲邪魅。

    韓雲祁沉著眸看了他一瞬，雙手插在修長的褲縫口袋，“我還是比較擔心，我去看一看。”

    “和小孩子溝通，得用小孩子的語言。”秦騰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韓雲祁勾起爽朗的笑，揮了揮手離開。

    警局給那位小孩留下了單獨的隔間，韓雲祁在門外長條形的玻璃外看他，瘦弱的肩膀在頭頂昏黃的燈光下，有一半斜進了暗色中，他敲了敲門，走進去，“你好。”

    男孩抬眸，一張清秀的臉蛋上帶著幾分警惕，蜷起的掌中更是緊了幾分。

    “沒那麼可怕，警察也很你一樣，從這麼小蹦躂上來的。”韓雲祁儘可能的讓語氣變得詼諧。

    顯然這招對他並不算受用。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一雙星眸鎖在男孩纖細的肩膀上。

    “趙天霽。”男孩終是開口，聲音出乎意料的清脆好聽。

    “趙天……霽，好巧，我叫韓雲祁，一個天一個雲。”韓雲祁繞在他面前的旋轉椅子上，胳膊肘架在桌面，雙手託著下巴，“我們很有緣分。”

    趙天霽沉默。

    韓雲祁保持著面上的笑意，眼前的人防備心實屬過重，大致也是常年的危機感導致，這讓他的眉頭更是緊了幾分。

    “我聽說街角新開了家肯德基，味道不錯，很多小孩都喜歡裡面的漢堡套餐。”

    他的話音剛落，趙天霽迎上他的目光，“漢……堡，好吃嗎？”

    “好吃。”韓雲祁不假思索的回答，微頓，“我現在帶你去嘗試一下？”

    趙天霽麵露難色，一雙清秀的眸子在周遭打量了一番，眸光微閃，“可是我被關住了。”

    “簡單。”韓雲祁打了個響指，修長的手掌展在趙天霽眸前，“我不許他們欺負你。”

    趙天霽似乎是真的第一次見識到漢堡，腳步輕挑，眸中的歡喜不假。

    “我可以多帶幾個嗎？”他仰著頭，讓韓雲祁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罪惡感。

    “當然，想吃多少都可以。”韓雲祁面上儘量溫和的展著笑意，“但是相對的，你得用你所知道的來和我交換。”

    “你會保護我們嗎？”趙天霽緊了緊掌中的漢堡，仰著下巴，眸中的懼意令韓雲祁心頭一顫。

    “我是警察，叔叔保護你們，是天職。”興許是韓雲祁眸中的堅定打動了他，趙天霽肩膀微不可見的抽動著，嘴角氾濫起難以言喻的弧度，“我想……先把這些帶給他們，然後我再告訴你……用你們的話來說，然後我再自首。”

    韓雲祁手掌覆蓋在他柔軟的髮絲上，胸口一陣起伏，似是在輕微的悲鳴，“當然。”

    韓雲祁目不斜視的看著趙天霽將漢堡分配給其他小孩子，最後他繞回韓雲祁身前，燈光將他原本清秀的面容照耀的更是柔和了幾分，但韓雲祁從中讀取到的，卻徒留數不盡的清寒。

    “和我們接頭的，是一箇中年男人。”趙天霽尋了個位子，坐在上方，脊背微微彎曲著，嘴脣乾澀到捲起雪白的皮，繼而道：“我們都不認識他，我和他接觸的最多，身材微胖，臉上留了鬍子，人卻很精明。”

    “他為什麼找到你們？”韓雲祁切入主題，又覺得這個問題過於深奧，便換個問法，“或者，你為什麼要聽他的話？”

    趙天霽眸中閃爍著些許光亮，他回憶起某些東西的時候，眸中閃亮的星辰似乎在頃刻間覆滅，“因為飢餓。”

    韓雲祁凝神。

    “你知道的，我們都是被遺棄掉的。最餓的時候，我們去撿垃圾，吃雜草，吃了吐，吐了再吃，每個人都難受掉想快點死掉。”

    他似乎在極力隱忍，削瘦的肩膀微微伏動著，“有的人真的死了，他們死的時候往外吐了好多次，我們還罵他指定是揹着我們偷吃了不少，不然怎麼能吐的這麼勤。隔天再看到他的時候，就真的再也沒醒過了。”

    “你們可以向其他人尋求幫助啊，你們還這麼弱小，孤兒院和警局，這些地方都可以包容你們啊！”

    韓雲祁的話有些急促，迎來了趙天霽的怒吼，“我們又怎麼會沒試過！”他忽然哭了。

    淚花滴在手背，淚眼婆娑。

    “可是被趕出來了啊，有的人犯了低燒，他們怕傳染給其他人，我該怎麼辦！治療的醫院連門都不讓我們進，我該怎麼辦！我也不想傳染給別人，我也不想死啊！可我能怎麼辦……”

    趙天霽的聲音越來越小，一張清秀的臉蛋上沾滿了淚，他死咬著唇，用力的平復著。

    韓雲祁張了張嘴，最終只落下一句抱歉。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男人出現了。”

    “他告訴我們，確切的說是告訴我，只要我們幫他做事，他能給我們錢和食物，吃不完的食物，很多很多。”趙天霽深吸一口氣，抬手拭去了眸中的淚，“我不知道他住在哪，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但是他真的為我們帶來了食物。”

    韓雲祁仰著頭，深吸一口氣，“你們平常在哪裏接頭？”

    “青蓮街235號，那裏有個地下停車場。”

    “你一般看著他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現象發生？例如他的神情比較急切，或者是滿頭大汗？”韓雲祁挑眉，目光定在趙天霽身上。

    後者凝了一瞬，“有。”他抬眸，“每次來都很內斂，不急不慢，似乎時間很寬裕，腳上不帶泥，但是有灰，喜歡穿黑色皮鞋和黑色西裝，不會流汗，戴了手錶但是從不看鐘。”

    韓雲祁迅速的記在腦子裏，另一隻手背在身後，開啟了錄音筆。

    “你還聯絡的到他嗎。”他問。

    眼前人搖了搖頭，“聯絡不到，最後一次是要我們在15號全體碰頭，說是有驚喜。”

    韓雲祁眸光倏地泛冷，嘴角勾起冷冽的笑意，“倒還真是驚喜。”

    須臾，韓雲祁欠下身子，厚重的手掌揉在趙天霽細軟的髮絲上，面帶笑意，“你回答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