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十八章
推理作家在眾人再度陷入沉默後,率先開口∶“沒錯,所謂的肉身替換行為,除了是替南繭華找尋重生的機會,也讓他在結合醫學理論的當下找到另外一種可能。”
“所謂的生命延續,眾人皆知的長生不死。”餘燕翎補充道。
“沒錯。雖然是部分編造的故事,但南傑華所提到∶想要見證那副肉身,是否能產下生命,這段話也能理解到他的次要目的。外科手術是爲了替胞弟移植正常身體,所以他不停的拿活人做實驗,最後在母親身上得到了實現,並且依據自己的扭曲認知還給了母親清白,南繭華的重生手術,更有可能就此得以實行併成功。”
“南繭華並沒有移植到南傑華身上,他的這項手術僅施展於高芥誠警官,但與此同時,死屍新娘的計畫卻成功了,所以他自然拋棄了棄子,讓他在縛黑山森林內牽制警方跟巡邏隊的行動。他將南繭華除去身體,以生命維持裝置將他放置在實驗室內,讓他的頭顱能夠在氧氣與血流下繼續存活,如果我們沒有發現山中的地下實驗室,可能真的會讓他成功達成人首的移植手術。
然後,白夜在故事中最後提到‘你的瘋狂理論或許可行,而且我也已經替這項假設找到了答案,那也能夠說明為什麼現在你必須讓南繭華繼續活著的原因’的這段話,那是一語雙關的解釋出他已經看穿對方另外一專案的,正是人類藉由身體移植,延續有限的生命。”
“燕翎,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文昕一臉狐疑道。
“剛纔的雷爾教義中提到的其中一點,就是所謂的克隆體。”白夜面無表情的說,然後再次將視線轉向外頭的風景。“但是,克隆體並非現在社會所認同的理論,因為它牽扯到諸多的問題,例如人道與倫理,然而,雷爾教卻不顧及這點,它也使南傑華產生了新的靈感,也就是人類在替換肉身同時,更可以無限的延續生命,即使不是克隆也無所謂,雖然這套理論還需要長時間研究,人類的記憶與自我意識是否能夠續存,這方面成了不老不死手段的最大課題,所以他必須讓南繭華活著,即使那樣的活著不再是人類,他同時也不想讓所謂的長生不老,變怪異的產物。
在遵循雷爾教義的信條下,另外一點則是無需投入情感與脫離道德拘束的行為。之前我有提到,南傑華最終的渴望是擁有一個健全的家庭,在除去所有的汙點及危害因素後,他留下了胞弟、母親還有自己,所以回想到他最後所說的那一席話,那具徒留母親頭顱、年輕女性的肉身,被組裝過後能夠繼續延續生命的肉體,是否也具有生下活人的可能?藉此他拿了自己做了實驗,如此一來就不會有道德上的問題,在他自己心中的認知下。
最終他的實驗有了雙重保險,如果胞弟在新拼接而成的身體上,被察覺到有排斥現象或無法生存的話,他可以藉由另外一項‘於多重移植接合肉身是否能產下活物’的成功實驗中,實行克隆與記憶移植的計畫,如此一來,南繭華就算不經由接合手術,也能夠以借屍還魂的方式而重生。如果這些專案都失敗的話,最後就轉向以克隆為手段的實驗,複製一模一樣的自己,屆時找尋新的實驗物件,無論如何皆是繞著南繭華繼續生存為目的而打轉。”
“難怪這是無法公開的真相┅┅因為就算是那有如鬼怪般存在母親,若最後被社會知道是以這種方式懷有孩子,牽扯到的道德問題就足以被世人撻伐了,南燕華最終可能也難逃再次被審視的下場而受牽連,其他專案更是完全與正常世道相違背,這根本┅┅”文昕雖然沒有起身,但卻像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腦袋依然對聽到的事實感到排斥。
“只是,正如我剛纔所說,雖然這些理論跟做法完全無法被世俗接受,但如同雷爾教義一樣,部分解釋卻是很難反駁,更可說是最貼近原始的人性、世俗不願面對的真相,更可能是空前絕後的超凡想法,於學界、醫療、宗教各界皆有極大的參考價值。它其中所提到人類確實是被自己所制定出來的事物所制約,就算以自由之名,也只是生存在其中的牢籠中罷了。”
白夜見陳坤隆似乎想阻止自己逐漸失控的言辭,立刻用手勢示意對方打消念頭,接著閃過一抹自信微笑。
“但如果我們不在這座牢籠中生活,可能連生存的機會都會被剝奪吧?與其說人類無時無刻受到制約所牽制,不如說,也只有在這裏人類才能夠更加強大,強大到不會快速的自取滅亡,達到秩序的維護。跟自然相比,我們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好吧┅┅那南傑華最後的下場呢?他的┅┅母親呢?”文昕的情緒已經稍微回覆。
“當我們到達森林小屋地下的現場時,他舉起了在向家時從警員手中奪走的槍,試圖跟所有人對峙,過程其實跟燕翎小姐所寫的一樣,希望以自己的可能性與無可取代交換自身的活命機會,槍管是對準自己的太陽穴的。”白夜敘述了當下情況,但臉上卻閃過一絲沉痛。
“明明在我們的計劃中,當初在三方行動當天所有刑警的槍中都是填裝空包彈的,因為白夜已經料到他會扮成警察潛入向家,槍枝當然也會被其搶走。只是┅┅雖然我們有預料到另外一個可能性而出做出防護,卻沒想到南傑華卻將它用在我們意想不到的地方。”陳坤隆接著說道,也是臉色一沉。
“他用那把槍結束自己的生命,跟他們威脅警方的條件完全自相矛盾。”專欄記者搖頭。“但這樣的結果其實多少可以預料到,畢竟最後他是在確認南燕華是否平安後才扣下板機的,或許他想用最後那一槍結束南傑華那扭曲與南織一族詛咒不斷牽連的日後人生,還有將整個家族歸於塵土,他的研究就算會被學界接受,但復仇、殺人、不人道實驗的這些罪名是不會讓他真正翻身的。終結那已經完全不成人形的本性,不如將這個衣缽傳給後人,只求之後能留名於世間,這是學者最大的願望之一。只是,這是我個人跟白夜部分的想法。”
餘燕翎將發言權交給了白夜,推理作家接著雙手抱胸,深吸一口氣後緩緩開口∶“如果說,南傑華口中的那名老師真的存在的話,那槍枝被調換過來的可能性也不可能說沒有。”
文昕在聽到白夜的推測後整個人倒吸一口氣,一想到若真的有這名人物存在,那他可能會再次對所有人甚至是這個社會造成嚴重威脅,如果他真的能在這一連串事件中來去自如而不被發現,那肯定是連高智慧犯罪者跟白夜都難以應付的棘手敵人。
“希望這只是我的推測。”白夜環視眾人後露出微笑接著又說∶“不過,我卻也希望他真的存在,然後用我的雙手親自找出他。”
“老同學,無論是過去還是這次的事件都能看出,狂熱的學者、教徒、瘋子、天才、犯罪者他們都只有一線之隔。不願讓悲劇發生,身為執法人員的我當然會用盡全力去阻止,無論是失去人才或出現遺憾等後果,都不是世人所樂見的。”
陳坤隆看得出在場其他人在聽聞白夜的話後露出複雜神情,他不確定文昕或餘燕翎是否會在有時察覺到,白夜會對無論手法如何殘酷的那些秉持可行理論者的產生認同,但身為警察的他並不希望這名多年老友屆時成為另一面牆的成員,如果真的演變成那一幕,或許一向以正道為信念的他,不知道又該如何做出抉擇,所以他想借由這段隱晦的話,拉回遊走在邊緣的白夜。而對方似乎早察覺到他的用意,用手掌拍擊他的肩膀,這正是男人間無聲的語言。
“老友,我們也差不多該去拜訪下一名病患了,看來你沒多久後就能夠出院了吧!”
文昕見一旁的白夜站起身來正準備要開口,馬上被餘燕翎看出她的疑問而代為回答∶“高芥誠警官最後在手術中脫離險境了,目前人也已經轉到其他病房,但並非如我報導內寫得如此偉大,最後是被其他資深的醫生,把他從鬼門關前拉回來的。”
“這麼說來,我確實也有一個疑問。”在眾人正準備步出病房時,陳坤隆的呼喊令他們停下腳步。只見他皺著眉頭,神情瞬間轉為嚴肅∶“南傑華的母親最後的┅┅下場又是?”
白夜聽聞對方的問題後不禁失笑,但卻也隱約間替這名刑警做出解答∶“這個由你問我們就不太恰當了,你應該會比我們更清楚纔對。不過┅┅我只知道學界非常需要她,無論是否該定義她為何種身份,她的存在在他們眼中的確耀眼無比,有如破繭而出的完美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