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聞到一股煙味，但味道聞起來卻很怪，像裡頭混了許多怪東西而燒出的味道，聞久了讓他覺得意識都昏沉，最後他試著屏息不去聞，纔有辦法醒過來睜開雙眼。

    先入眼的是瞎子，人坐在他對面靠著有視窗的牆，整個人卻縮得很低，躲過外頭照進來的月光。

    瞎子見他醒來時，有閃過短暫的詫異，壞笑下，抽了口煙管，吐出一大團白霧，聲音放極輕的說：‘呦、醒來的真快。’

    ……什麼意思？

    張小靈試著挪動自己的手腳，發現全身虛軟無力，不像平常睡醒後的感覺，再加上，他連怎麼會睡著也都不清楚。

    瞪眼前的人一眼，挪動手去摸腳邊的刀。

    這是怎麼回事？

    ‘那表情是想問為什麼？’不知為何瞎子這時說話跟笑都極輕。

    張小靈也注意到他們待在一間沒點燈火的小房間裡，只有一道門跟一扇窗，從視窗看出去，他可以看見眼熟的屋瓦頂，他還在城西里沒有錯，但不對勁的是，外頭太過安靜，甚至連一點聲音也沒有，所以讓瞎子的輕笑在這時特別明顯。

    叩。

    有人用手指輕敲木板的聲音，張小靈立刻往聲音的方向看去，就發現吳邪他正躲在桌子的陰影裡。

    吳邪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還要瞎子滅了煙管裡的火，等到那些煙散去，吳邪才從角落慢慢爬出來，動作緩慢沒發出半點聲音的往瞎子的身邊靠。

    在不解之時，張小靈感覺身體的力量在回來，手腳也開始可以動，帶著質疑的目光直接看向吳邪；吳邪驚了下，才無聲的以唇語說著抱歉，而瞎子則一臉與他無關的表情。

    這反應，讓張小靈可以肯定弄昏他的人是瞎子，用的是他手裏的煙，而吳邪知道並且同意瞎子這麼做。

    張小靈握緊刀，戒備起眼前的兩個人。

    他分不清現在這夢到底是真是假，因為他還記得有個有吳邪的臉叫黃粱的東西對他說了些假話，如果眼前的人又是那東西變來的，他這次定會直接砍了！

    ‘嚇？怎殺氣騰騰？’吳邪往後縮了下。

    瞎子的手肘頂了頂身邊的人：‘你的人、你的主意、你自己處理，但也別喊我是幫兇。’

    吳邪苦著一張臉，小心翼翼的挪到張小靈身邊。‘小哥，對不住，因為我想來想去這樣似乎會比較好，纔要瞎子幫忙的。’

    張小靈皺眉，不解吳邪在說什麼。

    ‘畢竟今晚是大潮之夜，很危險。’

    吳邪這麼說他便懂了。

    認識吳邪也有段時間，知道吳邪的一些脾性跟習慣，而那些也已經刻進吳邪骨子裏，所以城裏的事、這裏人的命，吳邪都會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緊。

    也就是說，今晚遇上極危險的大潮之夜，爲了不讓他去犯險，吳邪倒乾脆要瞎子用東西來迷昏他。

    想到這，吳邪那滿臉無辜討好主動道歉的臉，就怎麼看都不順眼。

    ‘噫——！痛…痛痛！’吳邪的臉頰被向兩邊拉開，害他掙扎著咧嘴喊痛，而且這喊痛還得喊得極小聲，讓吳邪都覺得腦抽纔會想迷昏張小靈。

    張小靈鬆手，望著吳邪通紅的臉頰，摸了摸不禁嘆口氣。‘是真的？’

    ‘什麼真不真？’吳邪覺得莫名奇妙，幾秒後就馬上反應過來的急說：‘啊、真的！我覺得這樣對小哥比較好。’說完立刻捂著臉防備著。

    完全不意外吳邪會這麼說，但實際聽到，他的情緒開始有了不愉快。

    ‘聽好。’單掌捏住吳邪的臉，剛開口就散發出嚇人的氣魄，讓吳邪立秒端正坐好。‘別替我決定事情，你認定的事對我而言並不一定是好的。’

    吳邪張嘴呆住。

    ‘吳邪，答應我。’

    吳邪嘴剛動，就聽到身後的瞎子發出警告的噓聲，他連忙拉著張小靈往有開窗的那面牆，要張小靈縮身躲進暗處，並且不能發出一點聲音。

    他依吳邪的意思躲好，一靜下來沒動，張小靈就注意到四周過份的安靜，以城西的晚上，如此的靜、甚至街上沒有人走動，根本是不可能。

    但今晚卻發生了，不過不是整個城的人都離開，他還可以感覺到這城有人，只是所有的人都躲在屋子裏，熄滅燭火不發出一點聲響。

    因為沒有火光，從視窗斜照進屋內地板上的月光，顯得特別耀眼明亮；但地上那塊窗形的月光，從邊角開始有黑影覆蓋。

    似乎有什麼在外頭？

    他想要抬頭往視窗看，衣襟就被吳邪給死死扯住，吳邪還擠眉弄眼的用表情要他別亂探，他對吳邪使了個放心的眼色，就拔出黑金古刀，用刀面照向視窗，上頭便映照出奇怪影子。

    像魚像蛇的腦袋正慢慢遊過視窗，忒大的圓眼珠幾乎要跟窗一樣大，在發現有窗時便停下，圓大的凸眼轉了轉，似乎在尋找房子裡的人。

    而他們躲的位置正好避過外頭那東西的搜尋。

    一會，外頭那東西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緩慢遊走，原本遮掩地面月光的黑影也跟著離去。

    至頭到尾，張小靈都靠著刀面看清外頭那東西的模樣，有顆魚一般的腦袋，長了凸眼利牙，身體長得像條蛇，卻又長了魚的鱗、鰭跟尾，雖然沒有正眼去瞧，還是看得出那鱗片硬如鐵，讓它在遊動時，發出喀啦喀啦的磨擦聲。

    ‘啊、真遺憾，那妖的鱗可以拿來做堅硬的妖刀，這尾還長成那麼大，真不知道能做幾把刀。’瞎子在妖遊遠，便趴在視窗上目送，遺憾的像那妖是他心喜的姑娘的一樣。‘就不能幫我畫它？’

    吳邪白了他一眼，便不再理會瞎子。‘小哥，我來說現在的情況給你聽。’

    ‘嗯。’

    吳邪看到兩盒黑白子就拿到腳邊放，然後湊近他，仍很小聲的說：‘我之前也說這城四年一次會有個叫大潮的日子，四方妖獸會在這天全聚到城裏，如同浪潮一般涌進來。’

    吳邪頓了下又繼續說：‘之前我一直不懂為何在這天會來這麼多妖，直到前陣子看了以前留下的書才知曉一些原由。’

    開始在地面擺上好幾枚黑白子，四個方位各放了一枚黑子，中間則放進九枚白子。

    ‘這城有個巨大的封印在運作，爲了封印在這城下的某個東西。’

    是犼。他偷看了眼正低頭專注說話的吳邪，心裏默想著從黑麒麟那得知的名字，但吳邪的話裡都沒提及犼的事，不知道是本來就不知道，還是避過不提。

    那吳邪還記得自己曾被控制的事嗎？

    因為比起那個畫人時還能笑得愉悅天真的小孩，他比較信那個見到張家人死去而嚇得哭哭啼啼，還應下要守城的事，纔是吳邪本身的性格。

    兩者的差異，他覺得那頭麒麟也分得出來，但在態度上卻已認定吳邪是個異端，還有排除掉的打算。

    想起黑麒麟那時對吳邪露骨的殺意，張起靈的手便死捏住刀，散發出要是黑麒麟在他就會直接砍了的氣勢，就算那東西是所謂的神獸，他也不打算讓黑麒麟趁心如意。

    ‘小哥你有在聽嗎？’

    他點頭，誠心表示自己絕對有認真在聽，但吳邪還是露出真有在聽的疑問表情，所以他面不改色的說起吳邪剛說的話。‘四方設下守城門的妖，內有九家與妖共同籤契形成九處的封印，以整個城所做的封印來封住城下的東西，危險但也得到了好處，待在城裏的人跟妖會比外頭的更強，這是個能取得與削弱底下那東西的封印，只是大約每四年，這裏就會被蓄積的怨氣反噬，你剛說了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