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王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知所措,我回過頭,發現火已經燒到這邊來,幾乎要擋去能跑的路,同時也聽到,那剛甦醒過來的妖怪,不斷喊著妖繪師,有憤怒、有興奮。
在它們雙目能視清前,我立刻拉起王盟往門的方向跑。
‘老老老闆!妖怪——’
先是聞到腥臭味,餘光一瞄,就看到掌比一般人大,且每隻蒼白的手指上都長了又長又彎的指甲襲來,以又快又狠的速度要攫取我們的腦袋。
‘趴下!’掐著王盟的後頸,拖著他跟我一起壓低身子。
感覺到有陣風颳過我們的頭頂,爪子在插入櫃子裡,妖怪就揮臂一甩,沉重的木櫃被抓起拋入火焰之中。
我拉著王盟貓著身,儘可能的避開妖怪跑過去,而後方不斷有東西撞上牆的悶聲,直往我們身後方逼近,不用回頭就能猜到不少妖怪往我們這撲,都被我們驚險的的閃過去,王盟最後還跑比我快,還一腳踹倒擋路的妖,讓它倒下的身體壓熄些許火焰。
踩過妖怪,越過火牆,我踢開面前的門,王盟卻在我身後發出大叫,原本牽緊的手突然從指尖滑出。
‘王盟!?’
王盟摔在地上,腳被剛踹倒的妖怪給抓住,他奮力的踢踹腳下的妖,並努力的想要爬起來。
我回過身想跑回去幫王盟,身上卻多了股力量,把我整個人拖出鋪子,不讓我再跑回去。‘放——’
身前有隻手臂把我往拖,抬起眼,我看到王盟驚懼的望過來,雙手死死的抓住門欄;在大量想衝出來的妖全擠在門口,把拼命想逃出王盟往回拖。
我推拒橫在身前的手臂,同時伸長手想要拉住王盟的手,在他被妖怪給抓住時,我甚至用力去咬住困住我的手臂,但卻無法如願去救王盟。
‘放開我!王盟他會死、會死——!’沒聽到王盟的聲音,只能看到他動著嘴在叫我。
‘吳邪!’
低沉、好聽的嗓音在我耳邊響起,讓我頓住掙扎的身體。
‘別畫人,我會救他。’
少了箝制,我往前撲跪在地上,沒心思去管擦傷痛起來的手掌跟膝蓋,愣看著悶油瓶提刀的背影,一刀將要衝出來的妖砍成兩半,同時藉着餘勢將妖給踢回到鋪子裡;我看不到王盟的情況,而悶油瓶奔進門的身影,在自動掩上的門也看不到。
愣了下,我趕忙去推開那扇,看到的已經不是陷入火海的鋪子,而是完全不同地方的廚房。
我很快的在廚房翻找一遍,還是沒找到賣傘人丟出的小傘,倒是在桌上發現準備好的膳食,唯一猜想到的可能性,是悶油瓶那傢伙在丟下小畢方跑了後,就躲到廚房這,並偷偷摸摸的做好吃的東西。
……這種猜測實在讓我不怎麼知道該說悶油瓶那個人。
王盟在那種情況下也不知道能不能撐下去,雖然悶油瓶說會救他……意外的警覺到,當悶油瓶對我這麼說時,我確實鬆了口氣,明知道陷入火海的鋪子,裡頭還滿是被放出來的妖怪,想要救出一個人談何容易,卻還是信了悶油瓶這個人。
自己好像很久沒這樣信一個人……
我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刺痛感讓我更集中精神,推門出去,打算去其他地方找能出去的傘,那是現在的當務之急。
廚房的門外直接變成去屋子後的井邊,我也不感到意外,這裏很一目瞭然,除了一兩棵樹、一個井再來就是後門了。
仰頭望著樹,思忖那傘會不會一飛就飛到樹上去,正考慮該不該爬樹時,在我身後的水井,掛著水桶的繩軸微微的被向下扯動。
我沒馬上回過身,裝作沒發現的戒備著身後,似乎有什麼在水井中,還拉著繩子要爬上來,但動作非常的輕巧,如果不是聽到些許的聲響,也不會注意到有什麼爬出來。
聲音在瞬間突然沒了,感覺到有什麼逼近的風掃來,我反射性的彎下身,翻滾到樹邊,背靠著樹幹,雙眼正視著前方,捕捉到妖化成移動急快的黑影,立刻毫不猶豫的拉開準備好的畫紙,揮豪一畫。
曾畫過的妖,就算沒看清楚,也大概還記得長成怎樣,而攻擊我的妖大概也沒料到我會畫這麼快,已經逼近到我的眼前,用來攻擊我的身體卻化成墨線,又再一次的融入畫紙之中。
"…妖繪師……妖繪師!″妖在知道自己又要被封回畫裡,用還沒化成墨線的嘴,朝天大聲的嘶吼。"可憎的妖繪師!在這、就在這!快殺了他!殺……″
妖最後要喊出的話已經聽不到,在它說完之前,就已歸回到畫紙裡,但它消逝前喊的話,卻還是引來想解決妖繪師的妖。
我抬起眼掃視四周,不知何時,有大有小,長像相當奇特的妖怪,從各個暗處或屋頂出現,全虎視眈眈的瞧著我,大概只要我一有空隙,它們就會全撲上來。
‘我不想重畫被放出來的妖。’我站穩腳,不畏懼的直視面前的妖,挽起右手的衣袖,筆尖落在紙上點出起筆,同時的說:‘別礙著我、別攻擊我,我就放過不會畫。’
但這話妖怪幾乎不會聽進去,我的話更是激起它們的殺意,就像把各種不同的毒蟲放入煉蠱皿中,爲了活下去而不斷的相殺,吸食對方身上的血肉,直至殘存到最後,僅剩一隻的蠱。
話雖這麼說,一次應付這麼多妖,畫得再快也趕不上它們的衝上來的速度。
順利的又畫下一隻妖,勉強的閃過妖怪們的爪子跟牙齒,看了看還剩的數量,有些撐不下去的累,鋪子被這麼給人一燒,我才驚覺到好幾年來,已經不知道畫了多少妖。
想到這,我直接跑向臉上只長了一目,來自異域國家的居民,雖然現在在對我發泄困於畫中裡的氣,但卻是不會食人的妖民,並且人高馬大,正好讓我踏它前曲的膝蓋往上跳,打算踩著它著肩,跳到離不遠的斜瓦屋頂,
只是沒料到,一目人舉起棒槌,好不猶豫的就往自己身上打,要把踩在他身上的我給打落,雖然沒被那槌子正面擊中,也被狠狠的掃過一下,讓跳走的我整個摔在屋瓦上,背痛的挺不直腰。
而情況也沒辦法讓我稍停太久,我餘光瞄到上方有黑影蓋下來,就連忙翻滾閃過刺下來的勾爪,咬牙爬過屋脊,往另一面斜瓦往下滑,與此同時,我感覺到有陣風從我頭頂刮過去,正巧的閃過去,沒被這迎面來的怪風給打中,反而是追在我後頭的妖慘叫了後,就沒聲音。
我往前看,就看到耍道符的站在不遠的略高處,在他身前的紙符有一張燒燬;可以肯定耍道符只是在殺妖,而我是順手的被救到,但我還是對著他說聲謝,就抓著屋簷,躍落到地面,推開門暫時躲進房裏。
照平時,這門進來該是我的房,但現在卻變成悶油瓶他睡的地方,然後看到房裏的情況,不由的讓我怔愣住。
悶油瓶的房間以往都被收的乾乾淨淨,現在卻像遭賊一樣,我瞪著翻得正在興頭上的兩人。‘你們翻成這樣,是有找到什麼嗎?’
看黑瞎子跟老癢的樣子,應該是忘了現在該找的是什麼。
‘吳邪,你清心寡慾就算了,怎麼跟著你的人也同樣的性子,居然連本助興的小冊都沒有。’老癢丟開一本書,就準備把櫃子給推開。‘到底是不是個男的?’
‘說不準他是不貪女色。’
‘不貪?’對於黑瞎子的話,老癢不信的挑起眉,轉眼就看向我,笑道:‘難不成是貪男的?’
我被他看的發毛,想回他話,身上的痛就涌出來,忍不住咳了兩聲,壓著痛的地方坐起來,背靠著門扇,老癢才良心發現的關心起我來。
看老癢的樣子,應該是不知道外頭出了什麼事,正思索該不該跟他們說,因為有些擔心說了,老癢會起興致的跑出去湊熱鬧。
‘你跟黑瞎子就繼續在這,我去別處找。’我在這待久的話,妖肯定會往這聚。
‘畫的完嗎?’黑瞎子哼笑一聲,開口問我,我皺眉的回頭,他像故意的繼續說:‘鋪子裡畫的妖不知是累積多少年,數量跟怨氣都無法想像,打著在你這煉蟲蠱主意的人,說起來算挺有些腦子。’
我嘆了口氣,在老癢臉色變難看、逼問我前,老實的跟他說鋪子被燒,畫裡頭的妖全被放出來。
雖然說了老癢肯定不會放我一個人去,但多了一個人分擔的感覺,的確有些鬆口氣。
老癢率先去開啟門準備出去,外頭遊蕩找尋中的妖怪瞬時停頓,像嗅到味道一樣全扭轉過頭,尤其離最近的妖還咧嘴一笑,我清楚的看到老癢渾身一顫,然後用力的甩上門。
‘從…從視窗出去看看如何?’老癢說。
黑瞎子毫不留情面的大笑,直說著換他試試,氣得老癢用腳把人給踢出去;黑瞎子的手扣着門,沒讓門完全的掩上,從老癢那是看不到黑瞎子在門外做了什麼,而我站的地方卻正好能從門諷看到黑瞎子的身側。
雖然也沒辦法完全看到黑瞎子做了什麼,但外頭的氣氛跟感覺十分的異常,似乎能聽到有什麼在逃竄跟嘶叫,而黑瞎子則一直背對我們站在門外,直到老癢耐不住性子,又把門直接開啟,黑瞎子才笑笑的轉過身。
我沒心思去聽黑瞎子跟老癢的應答,我的目光被他身後給吸引過去,外頭跟剛不同,沒看到四處晃的妖怪,有些驚訝的看著黑瞎子一邊的衣袖,顏色變得比較黯沉,像沾到了什麼;我彷佛看到黑瞎子的腳邊流滿紅到發黑的液體,凌碎的肉塊散落在他身邊,但我眨了眼,卻發現剛見的如幻象般消失,他的腳邊沒有血也沒有屍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