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七殺極怒的話語，我有些不敢承認那毛是我拔的，七煞邊哭邊叫的往院子的另一邊跑去，躲進縮在那邊的一頭猞猁懷中。

    不過那頭猞猁渾身是傷，在七煞磨蹭它時，也只能小小的抬起頭看了一眼，在它閉上眼又趴回去前，我看到它有一對金黃色的獸眼。

    實在沒想到他們連猞猁也帶回來了。

    ＂妖繪師。″我被七殺湊近的大臉給嚇到。＂替代守城西的事，你打算怎麼做？″

    ‘呃、我已經想到了，需要點準備……’我後仰些，想離七殺的臉遠些。‘七殺，你怎麼會在這？……是到過了猞猁窩嗎？’

    七殺瞥了七煞一眼又趴回去，沒有直接回我的問題。不過看它的態度也知道，七殺應該是爲了找不見的七煞找到那，但實在不敢想七殺在看到七煞後，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晚些時候我再跟你談守城門的事情。’

    現在想先找到悶油瓶，把後面發生的事情給問清楚，但在鋪子裡還是沒找到悶油瓶，反被渾身是傷的王盟給嚇著。

    ‘你這是怎麼搞的？不是去了胖子那賭一把而已，怎麼會弄得全身是傷，不會是被胖子的手下給打了吧？’

    ‘一言難盡啊老闆……’

    王盟也真的費了一番口舌，把事情講得相當精采，我邊聽邊想著胖子這次的家業會不會就此完了。

    胖子也真的依我的話，把自己的場子徹底清查了一次，那時才發現每次運出去，跟送到的數量有出入，而後院關人的地方也多了許多沒抄下身份的人，拿他們的樣子一對之下，發現全都是城裏不見的人，胖子震驚之餘，立刻把自己的手下全關起來，趕走賭鋪裡全部的客人，而王盟走得較慢，胖子看他又是我這的人，就拖著他一起留下來。

    ‘老闆你知道嗎！那胖子的手下突然全變成山貓妖精啊！嚇得我差點都要尿溼褲子，但他不讓我逃就算了，還丟了個棒錘給我要我見一隻打一隻，我都要被那些該死的妖精給咬殘了，差一點就要沒命，哪有辦法見了就打！’

    這樣聽來，那些猞猁是把胖子那當他們藏人的窩，把捉來的人，藉着每次胖子將人運出去賣時，順便的把混進的人送回到城外的窩。

    也難怪王二找不到失蹤的人，因為它們居然把窩設在胖子的場子裡。

    ‘老闆你說那胖子以前是幹什麼的？他真的超能打的，棒錘掃來掃去，隨隨便便就有一兩隻被他打飛。’

    ‘我也不清楚，在我認識胖子時，他已經在幹賣人的事情。’不過胖子之後把那些被他打昏的猞猁全綁起來送到官府去，這樣看來，官府跟胖子那最近大概很難安寧了。‘知道小哥去哪了嗎？’

    ‘一早就沒看到了，他不是一直都跟在老闆的屁股後嗎？啊、有人找你！’

    ‘誰？’我疑惑的回頭看，看到逆著光站在門口那的黑瞎子，一看到他那張笑臉，我立刻抄起硯臺就往他的臉那丟。‘他孃的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我知道你氣我，但你不是想知道之後的事？’

    ‘去迎月樓如何？你應該還沒看過小傢伙，他那邊現在肯定亂得很。’

    ‘……王盟，顧好鋪子，我晚些回來。’我冷冷的說，嚇得王盟直點頭，不敢多說些什麼。‘等等，你知道小哥去哪了嗎？’

    ‘不就在這上頭。’黑瞎子走出我的鋪子，指了指屋簷上，果然發現悶油瓶就坐在那，不懂為何他會待在那，但他在看到我走出來後，便從上頭跳下來。

    ‘要一起去迎月樓嗎？’

    悶油瓶沒有跟以往一樣，他這次不只搖頭不跟，目光還避開了我。‘……小哥你怎了？’伸過去的手，就被悶油瓶很用力的揮開。

    手傳來的疼痛讓我呆住，而悶油瓶也似乎被他自己的舉動給嚇著，他皺起眉，似乎想說什麼又忍了下去，最後掉頭就走進鋪子裡。

    ‘他似乎在你畫了人後，就很怕接近你。’

    心頭因黑瞎子的話狠狠被刺了下，眼眶瞬時有些酸澀，苦笑的說：‘一般人果然還是會怕嗎？’

    ‘誰知道。’黑瞎子笑說。

    前往迎月樓的路上，我們許久都沒說上一句話，最後我按捺不住想知道的事，我便問他猞猁窩後來怎麼了，黑瞎子只涼涼的說被夷為平地，輕鬆隨意的像在聊天氣似。

    ‘什嘛？那裏頭的人呢！’

    ‘在被那隻巨大貓妖轟毀前，能跑的都先跑光了，不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巨大的貓妖。’黑瞎子頗感興趣的說。

    ‘是嗎，我再找王二去處裡那個窩。’

    剛靠近迎月樓，遠遠就看到外頭圍了不少人，都是店裏的姑娘跟手下，他們像被趕出來一樣，全聚在那討論並講個不停。

    ‘小爺！’

    不知是誰先喊了我，讓他們全都轉過頭看，我連想閃想躲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他們半推半就的送到大門緊閉的迎月樓前。

    其實我跟他們一樣，並不想那麼快就推開這扇門，現在卻被推著要去面對。

    後頭成群的人全都在替我加油，像裡頭有隻會吃人的妖怪，熱切的希望我快些去收伏。

    ‘你們別這麼誇張……老癢？’我推開門，一沒注意到前方，頭就被裏頭飛出來的東西給打中。‘啊痛！孃的…還真準！’

    我一股作氣的推門走進去，接二連三飛來的東西，不是被我閃過，就是讓黑瞎子給接住，最後飛來的東西撞在已經關上的門。

    ‘老癢？’迎月樓裡所有的窗全關上，裡頭暗了些許，我喊了一聲，在陰暗的地方看到有一團東西縮在那。

    ‘吳邪……？’老癢有些啞的聲音傳來。

    ‘為什麼把你店裏的人全趕出去？’我遲疑下，壓下緊張到心跳得很快的情緒。‘沒…沒事吧？’

    ‘你、你說……我怎麼會變得這樣？’老癢用被子蓋住他的頭跟身體，緩緩的走過來。‘這種不是人的樣子——’

    老癢發抖、無法接受的聲音，我也屏息，一瞬間真的很想要逃開。

    ‘抱歉……’我只記得畫了老癢的事，畫完後的樣子我卻還沒見過。‘是變成什麼樣子？’

    抖著手拉下他身上的被子，在老癢的頭上彈起的一對東西，我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的瞪著，那對耳背有著黑毛、耳尖有白色毛的狐狸耳，忍不住用手確定是真是假，一捏住耳朵就動了起來，驚得我立刻收回手。

    ‘操！你還真的捏下去！’不只多了一對狐狸耳，老癢的樣子也比以前更加妖媚，眼珠子的顏色有了妖異的色彩，嘴裏的犬牙也變尖又長。

    ‘不只這樣，其實還多了條尾巴。’黑瞎子笑著在老癢的身後說，扯掉他身上的被子，一把抓住老癢屁股拖後頭長長的大尾巴，老實說我現在覺得，黑瞎子他對老癢模樣相當的滿意。

    老癢在我面前出現做出動物被踩到尾巴時會有的驚嚇反應，他猛一回身，就用剛長出來爪子，狠狠的抓了黑瞎子幾下。

    ‘變成這種鬼樣子，我只覺得爪子在這時不錯用而已。’老癢的手掌收收放放，吹掉尖指甲上的血。

    ‘……你不害怕你這樣子嗎？你現在是妖，已經不再是人了……’

    老癢被黑瞎子刺激，在攻擊完他之後，又恢復以往的氣魄，不再是剛剛畏縮膽怯的樣子，在問我的同時，目光還斜斜的瞥的過來。

    ‘吳邪，你打算畫我這個妖嗎？’

    我立刻狂搖頭說自己從沒這打算。

    聽了，老癢笑說：‘那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沒想到老癢他會這麼坦然的接受，我目瞪口呆的望著他。

    ‘對了，你還沒說我為什麼會變成這副德性。’

    ‘呃？’我下意識的後退一步，開始懊悔沒把悶油瓶給帶來。‘老癢你聽我說，因為那時情況迫不得已，所以我就畫了你……’

    ‘等等、你不是不能畫人嗎？’他皺眉的問。

    點頭後，我又退了些。‘所以畫了後，你纔會變成這副德性……’

    老癢頓住，整個人轉了過來，往我這慢慢的靠過來。‘吳邪，你畫妖的話，妖會被收入畫中，那畫人會怎樣！’

    ‘會變成妖…’我吸了口氣後說。

    老癢呆了下，下秒就拎起我的衣服，破口大罵著：‘他孃的——原來是你做的！居然把我變成狐狸精！’

    ‘呀、痛痛痛痛……’回到自己的鋪子已經大半夜，推開鋪子的門，一扯到身上的抓傷，立刻讓我痛得苦不堪言。

    鋪子裡，又黑又暗，悄然無聲的，以往就算晚回來，悶油瓶都會在這點了盞燈，要不就是他在鋪子這等我回來，但今天他卻非常的反常。

    七殺它們還窩在我的院子裡，在我放輕腳步的踏進去，警覺性極高的七殺它耳朵就動了下，在確定我不會造成任何危害後，又趴了回去，將睡到露出肚腹的七煞更往懷裏撥，最後抱住小貓的繼續睡。

    我走到悶油瓶的房門前，偷看了好一會才確定裡頭沒人在。‘到底會去哪？’他到底是怎麼了……真的是因為我能畫人化妖，就開始畏懼我嗎？

    走在廊道上，注意到映在地上的影子，屋簷上多了個人影，我立刻去找了梯子要爬上去檢視，當頭能看到屋頂的景物，就發現坐在上頭的人是悶油瓶，他正靜靜的望著天上的月，讓原本想喊他的我，話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