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起靈！你他孃的快放開我！’悶油瓶睜開眼眨了幾下，像似被我的話給驚到似的，愣愣的看著我，這副模樣更讓我一個氣變得無處可發。‘他孃的你抱著我打是做什麼？你以為我看到東西打過來不會跑嗎！別給我點頭，也別說我跑太慢——’從悶油瓶細微的反應，我立馬下了這兩句警告，反讓悶油瓶僵住。

    操的咒罵一聲，很想再多罵一些，但虎視眈眈的巨蛇肯定不會等我罵完，悶油瓶也清楚這點，在放我下去後，認真的交待我要躲好，離開前，不安心的眼神還是瞥了過來。

    ‘你不打，我去打了……’沒等我把話說完，悶油瓶就衝上前擋下大蛇。

    悶油瓶看起來像又被蛇給頂飛，之後卻穩穩的落在蛇的頭頂上，黑金古刀垂直的插入，青蛇痛得拉直了身體，怎麼甩也甩不掉深入體內的刀子，悶油瓶單手抓住刀柄，整個人掛在蛇身上，隨著大蛇被甩來甩去，好幾次我都擔心他會被甩下來。

    我發現，自從青蛇被傷之後，雨師妾的表情就變得相當憤怒，仰起頭對天發出尖銳又綿長的嘯聲，頓時整個石洞震動起來，好一會才沉靜下來，卻有種風雨前的寧靜，讓人摸不清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

    從洞裡能看到外頭的天空開始聚起黑雲，電光在翻滾的黑雲裡閃竄，雷聲轟隆轟隆的作響，如豆大的雨在落下一滴後，就像有人在天上傾倒水一般，開始下起滂沱大雨。

    ‘啊！’如此大的雨打在身上，渾身痛得難以言喻，連眼睛都張不開。

    擔心老癢那邊的情況，身體站不直的慢慢靠過去，而雨師妾似乎也沒注意到我的樣子，在視線模糊之際，我看到雨師妾臉上沒了憤怒，相當美麗的側臉痴痴的望向一個地方。

    黑瞎子手裏拖著一頭猞猁，從穴道里走出時，瞬間被雨淋成落湯雞，他走著，身上還飄落了些屍鷲的黑羽毛，隨手將已死的猞猁往一個方向丟，而後將整個塌下的瀏海往後梳抓，囂張的笑著說：‘回敬給你們。’

    這一附近的雨因黑瞎子的出現，雨師妾像不願雨打傷了黑瞎子，雨瞬時小了許多，我也大概能聽到他們說的話。

    ‘夫君，許久未見，請見諒妾身已這模樣見你。’雨師妾向黑瞎子欠了身。

    黑瞎子沒走向雨師妾，反盯著躺在她身邊的老癢好一會兒，纔將目光移回到雨師妾身上。‘如果你能安份的待著就好。’黑瞎子有些遺憾的說。‘難得能救活小傢伙的大妖怪。’

    雨師妾的目光微沉，一瞬間以為她要掉下淚，但她卻翹起朱脣的笑了。‘妾身承諾過定會殺了他，而他的命現在也確實握在妾身的手中。’

    ‘在小傢伙的船上時我也說過，我不會放過動他的人，就算你捏著小傢伙的命也無所謂！’完全不在意雨師妾的威脅，大步的朝著她走過去。

    雨師妾後退了一步，在碰到腳邊的東西，她回首看到了老癢，遲疑了會，化成一縷煙的鑽入老癢的體內，黑瞎子因此停下腳步，等著老癢動了動手腳，緩緩的撐起身站了起來。

    屏息的望著這個老癢，在聽到老癢帶著笑聲的喊黑瞎子為夫君時，我心涼的不知所措，反覆的想著老癢他去哪了？還有機會活過來嗎？

    黑瞎子愣了下都沒反應，在老癢又輕喊一聲夫君，主動的靠近時，他搖頭嘆了口氣，對著老癢舉起一隻手臂，在碰到他後，就將人一把攬進懷裏，手掌搭在老癢的腦後，把他抱得更加緊。

    頭靠在黑瞎子肩上的老癢，我彷佛能看到他體內的雨師妾顫了下，從老癢的眼中就流下淚，不知道他們倆的關係為何會演變成這樣，但雨師妾卻真的是一心一意的喜歡黑瞎子。

    而黑瞎子對雨師妾並沒有同等的心情，尤其在我看到他抱著老癢時的笑意，強烈不好的預感讓我大聲喊：‘黑瞎子不要這樣做！’

    在我眼前，老癢的身前跟後背噴濺出大量的血，在黑瞎子抽出他的手時，手裏緊抓住一顆散發著紅暈的內丹，而懷裏的人在跪倒下去時，眼裏卻沒有半點驚訝，反而早料到似的。

    ‘真是遺憾，我只喜歡單純的小傢伙。’

    老癢用著最後的力量，顫抖的手捧著黑瞎子的臉，用了很大的力想在那上頭留下自己的印子。‘…混帳……你連在意的人也殺…’

    ‘這次錯過，我也會再找到他。’

    雨師妾輕緩緩的飄出老癢的身體，聽到黑瞎子這麼說，她低喃著說真好。‘…妾身也想等上千年，與夫君相遇……’在黑瞎子捏碎雨師妾的內丹後，剩下的話就消逝在雨聲中。

    黑瞎子抱住軟癱掉的老癢，還沒做出任何應急的舉動，就讓我先在他臉上打了一拳。

    ‘混帳！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被我給揍偏，而後擦掉嘴角的血。‘在六角銅鈴被破壞時，我就已經救不回他了！所以我不會放過動過他的人。’

    ‘老癢他……讓我看！’

    老癢被平放到地上，現在他渾身是血，我手探了之後發現已經沒有鼻息，也不管我怎麼大喊，也都沒有聽到老癢生氣的罵說吵死了。

    ‘我已經沒有任何的辦法救小傢伙。’

    黑瞎子的話在我耳邊響起。辦法？…辦法……我著急的重複念上幾次，在看到自己赤紅的雙手後便頓住，在愣了一會兒後，哭笑的說：‘辦法、辦法不是還有嗎！’

    扯下綁在頭上的布巾，攤在地上，以老癢的血代替墨，用我的手當成筆，在手指落下的瞬間我聽到悶油瓶大喊了我的名字。

    ‘別畫！’悶油瓶扣着收回鞘裡的刀，像不想拔出的緊緊握著，在遠處相當憤怒的大吼，震得我的停下手。

    不管是以前的人，還是連我自己，都說過妖繪師唯一不能做的事情便是畫人，悶油瓶或許是清楚這事，纔會這麼生氣的對我大吼。

    ‘對不起……我不想再失去誰了。’雨水落入我眼中又流了下來，就算以前的警告猶言在耳，我還是動手開始繪下老癢。

    ＂為什麼要畫下我。″

    我陷於黑色的泥沼之中，四周都是反覆問著我的冥音，有些是哭訴有些是激動憤怒，各種不同的情緒，問得全是我為什麼要畫人。

    捂住雙耳，縮著雙肩，虛無飄渺的聲音便小了些，讓我不禁鬆了口氣，但眼角看到開始不斷冒著泡的泥沼，我害怕的不願去面對，一直都想要避開，困住我下半身的泥沼卻使我逃不了。

    看著自己的身邊，黑色不太像人形的泥人從泥沼中浮出，慢慢的朝著我這游過來。

    不斷的說著不要過來，我瞪著他們忍不住哭了，身體被這些黑東西給攀上之後，才發現自己始終無法推開他們。

    在要被埋沒時，我彷佛又一次聽到以前那個人告訴自己不能畫人，小時天真的自己只是很單純的問著為什麼。

    那時就算被揉亂了頭髮也覺得很開心，想起他那時回答我問題的話……

    ‘因為我是個人……’

    對不起……

    我抱著頭，身體捲縮成一團，反反覆覆的對著那些冥音道歉。

    當我驚醒過來，已經嚇出一身汗，看著正上方的床鋪頂，我愣了許久才認出這是我的床、我的房間，而我身上已經被清乾淨，該包的傷也包紮好，房裏沒有其他人待著，屋裏屋外都很安靜。

    我花了很久的時間纔回過神，已經太久沒夢到我像小時後一樣，無助的哭著向夢中的東西道歉。

    ‘老癢！’我驚嚇的坐起身，想起自己畫了死去的老癢，很想去看老癢的情況，我卻在這時又怯步，無力的又倒回去，看著自己的手，苦笑的遮掩住雙眼。‘他孃的…我還真的畫了。’

    或許連老癢也會恨我一輩子，以那種方式活下去，說不定死去對他們來說會更好。

    ‘喵嗚呀啊啊啊！’雜混著人語跟貓叫聲，奇怪卻又淒厲，嚇得我坐起身往外頭看。

    自己只認識一隻會叫這麼奇怪的貓，也想起那時七煞爲了救我，被夾符的卷軸給炸傷，擔心它情況的走出房門。

    一出去就先看到非常顯眼的七殺，它龐大的身軀快佔滿我的小院子，沒看到七煞，卻一直聽到它的哭叫聲，我疑惑的看正臥著的七殺，它的一隻前肢壓住東西，並用另一腳的肉掌狂搧，我這才發現它正在打七煞的屁股。

    悽慘的哭聲讓我覺得七煞很可憐，而七殺也不管我的勸阻，打足了次數，就挪開壓住七煞的腳。

    ‘喵嗚……’七煞痛到渾身發抖，一時間似乎也動不了，在七殺舔了舔它背後的毛時，七煞又嚇一跳的叫出聲。

    ＂居然連毛也被拔！下次敢再亂跑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