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胸前的衣襟被緊緊扯住,我冷看著他臉上的興奮跟狂熱,開口說:‘那你應該沒想過妖其實是——’
在看到大夫的口中殘有些白毛,他卻渾然不覺時,我的話便打停住,猛然的用手揮開對方,然後很快的後退一大步。
大夫驚訝的張著嘴,還沒發出任何的聲音,一團東西就從他口中鑽出來,比起最初痛苦的吐出來,這一次媼從大夫體內出來,輕鬆的像它在潛地一樣,而在媼跳到我的面前時,大夫的身體也沒了力的倒在地上。
雖然有了些心理準備,事情突然發生還是讓我措手不及,眼見著媼的前蹄要碰到我的臉,我的聲音卻被悶油瓶捂住口的發不出來,連帶的原本閃不過的身子被他給往後拉。
媼的前肢踩在黑金古刀的刀面上,隨即就因揮刀而被重重甩出去,最後平安的落在大夫的身邊,甩掉毛皮上的溼液,媼又開始咯咯笑著。
我連忙拉下捂住嘴的手掌。‘剛跟我說話的是你嗎?媼!’
‘咯咯、當然不是,雖然這已經穿兩次了,但還是無法隨意操控大夫的意識啊。’媼踩到大夫的身上,這動作讓他害怕的想要推開媼,卻一點也使不上力。
媼嗅完大夫身上的味道後,前腳便挪到大夫的頭上,我清楚的看到大夫這時露出恐懼的神情,我低頭不去看他那種眼神,推開悶油瓶的手,拿出預備好的畫軸,扯開的畫紙長度垂到地上,轉過頭直接的對悶油瓶說:‘你別插手。’
見悶油瓶微蹙起眉,動作很小,沒注意看的人根本不會發現,我對他露出淡笑的說:‘但我出事,你可以來救我。’
雖然只是說給悶油瓶聽了放心的話,但莫名的連我自己也跟著心安起來,當我往大夫那靠近,媼便像護著自己東西的模樣轉過身,但沒一會就曲著前肢,像人跪著一般臣服在我的面前。
‘……………’我停了下來,想知道這媼又有什麼打算。
‘妖繪師,你想救這個人?’媼不再用大夫還是孩童的聲嗓,而是老邁沙啞的老人的聲音。‘救這個殺害大量妖類的人類?’
‘…那我問你,這村裏死去的人,在下葬前腦就先被吃掉了,是因銀流噬身而死,還是先被你給弄死的?’我一手託著畫紙,另一手拿著裝墨的竹筒,拇指磨搓著瓶塞,等著媼的回答。
‘媼,回答我。’
我平淡的說,媼卻更加警戒的往後,蹄子在大夫的身上來回踩著,也造成倒地的人莫大的痛楚,大夫忍著痛楚看向我,沒法說什麼但眼底卻透露出要我幫他的神情。
手指搓磨竹筒的動作頓了下來,只是分了神望向大夫,媼便抓準機會往我這奮力一撲,墨管一飛離手中,就馬上被媼用嘴給咬壞,裡頭的墨汁噴濺在我跟媼之間,大部份的墨水則把畫紙弄黑了一大塊。
見畫紙被弄髒,讓我忍不住的皺起眉,振臂扯起長畫軸,紙身輕輕的飄揚起,四濺並流動的墨水突然變得靜緩,可以清楚的看到墨珠在半空中飄動。
媼沒給我拿起筆的機會就先攻擊過來,我看了它一眼,不慌不忙的笑了下,直接用手去沾抹墨,豪邁的用手在紙上畫出一條長長的軀線,飛快的抹出幾條線畫出媼大略的形體,逼得媼緊張的朝我嘶鳴,在它想要破壞掉我手中這幅未完成的畫時,悶油瓶突然插入我們之間,用刀擋下媼後驅離。
有悶油瓶擋著,我更有機會將媼給畫完,拇指勾出它的那對羊角,食指跟中指畫出它的臉型,最後將掌中的墨不斷的刷抹身軀,順利的畫出一幅媼要被後方的黑汙給吞的畫。
媼在我停下最後一筆前,摔落在地面,不斷痛苦的打滾掙扎,相當不願意,身體卻不受控制的往我手中的畫挪,像受到莫大的吸力吸著,而後身體就整個飛了起來,原本實際的肉體,從前肢開始變成墨線構成的樣子,許多線條慢慢的交纏變成一束,最後全融進畫紙之中。
漫天亂飄的墨珠突然多了重量,全在媼的實體消失後落下,一滴滴的墨打在我的身上跟攤在手掌上的畫軸。
‘…抱歉,害人的妖得畫下。’我用著只有我自己才能聽到的音量,對著畫中還有些掙扎的媼說。
但殺害妖的人呢……?
這問題我問著我自己,一時間也講不出答案來。
‘…這就是…妖繪師?’大夫忘了一開始的驚懼,對剛纔看到的那一幕,一臉訝異的看著我。
我回過頭,在他想爬起身前,一手抓著大夫的肩頭壓回到地面。‘老實說,我一直在想……’嘴角勾起了些弧度,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說。‘我以後還要為像跟你一樣的人畫妖嗎?’
大夫怔愣了許久,像在理解我輕聲說的話,在我站起身他便發狂似的笑起來,那聲音聽起來相當刺耳,邊咳著血邊大聲的說著:‘妖繪師!看來你已經走偏了!’
‘……………’我摘下臉上的面具,面無表情的低望著。‘休息吧,不然你會死。’
‘我——’
我身邊一抹黑影飛快的從我身旁竄過去,在我看清楚後,悶油瓶已經一拳擊在他的腹部上,什麼話也講不出口的昏過去。
‘小哥你…這是做什麼?’
‘讓他休息。’收回拳,站起身。
‘…喔……挺有用的,但記得別用在我身上。’忍不住對他交代了這句。‘這裏死這麼多銀流,薨一定也聚得很多,不知道焚燒的藥粉還夠不夠用。’
拿起桌上的香爐,掀開爐頂挖出裡頭的燒盡的粉末,裡頭用的不是藥草,而是一小塊不知名的骨頭,摸了一會還是看不出是什麼,而壓在骨頭底下還有張紙。
‘那什麼?’手還沒碰到紙片,紙就輕飄飛起,從一片紙連帶的出現好幾張,串成一長條像紙繩的東西。‘咦?!’
沒有機會可以逃開,身體就被長紙條給一圈圈綁住,使勁也掙不開,悶油瓶反應極快的抽刀就往我身上劈下去,近距看到刀就從眼前落下,嚇得我反射性閉起眼,但等我睜開眼時,卻看到悶油瓶停刀沒有砍下去。
‘不行,會砍傷你。’
‘……………’聽悶油瓶淡淡的說完,我幾乎有種腿軟的感覺。‘這個應該是——…’
我低頭還沒說完,就覺得身後多了股拉力把我往後拖,然後被無形的壓力拉出去,同時還看到一張著火的紙片落在媼的那張畫軸,很快的就燒了起來,一股黑氣從畫軸裡飄出,逐漸構成一具清楚的形體。
我知道那是畫中的妖異要被放出來。
‘小哥!’沒有猶豫,對想追著我的悶油瓶大喊。‘去追媼!’
不知道在小哥臉上看到的是不是掙扎的表情,但他也在我大喊之後,就調頭衝回房裏去,雖然擔心悶油瓶可能會不知道要如何應付媼,但現在自己也沒辦法幫助他,被身上的紙繩綁住,還被無形的力量給往外拖,覺得好像穿過一片黑霧的地方,什麼東西也看不見,當重新看到高掛在天空的月亮時,我已經身在不知名的地方。
還是在村子裏,但卻沒走到這來,那股力量把我丟在一個牆角後便消失。
‘…痛啊……’摔的東倒西歪,我努力的坐了起來。
低頭看綁住身體的紙條,跟自己之前做的剪紙成兵很像,都是加入自己的氣讓紙侍動起來,而現
現在還可以確定的是,把我綁來這的人還懂的如何使用鬼道。
‘讓你們相當忌憚的妖繪師……’一聲好聽的聲嗓突然出現,讓正在想事的我嚇了一跳。
但我的身邊沒有半個人,稍稍的往牆外探出去些,看到外頭有個人迎對著一個帶著兩匹野獸的男人,自己待的地方正巧是他們瞧不見的地方。
‘經過這次覺得如何?’獨自一人,有著好聽聲音的人,就是剛剛帶著媼離開就不見蹤影的凌寒。
而在凌寒面前的男人,穿的像山中居民的服飾,藍衣還包著頭巾,兩頰上還有對稱的刺青在,在男人身後的兩頭野獸,體型跟一般的獸類無異,樣子有些像大山貓,只差在它們都有一雙充滿靈性的紅眼。
藍布衣的男人沉吟一會,才說:‘不足以為礙。’
我聽了愣了半晌,還沒有任何動靜,身上的紙繩就開始往上纏,把我的嘴給封住,不讓我發出半點的聲音。
‘是嗎,那就不枉費我把媼帶進這個村了。’凌寒的聲音聽起來總有在輕笑的感覺,而他臉上也總是帶著某淡笑。‘不過……’
說著,故意的將話給吊着,雪白的狐就在這時從屋上躍下,落在凌寒的身邊,相當親暱的蹭著凌寒的腳。
‘它帶來的訊息說,妖繪師已經將媼封入畫中了。’
‘別輕易小看他。’凌寒笑說。
‘知道。’男人還是沉穩的說。‘但就算現在回去也來不及,人已經被我們給運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