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領著悶油瓶,跟待在鋪子裡打盹的王盟交代幾句後,就帶人往城外去,似乎是看著我走的地方越來越荒涼少人,後頭的悶油瓶難得的開口問。
‘要去哪?’
‘我一個做雜藝的朋友那。’我如實的回答,但隨及想到便回過頭。‘你這會不會太晚問了些,不擔心我把你領去胖子那賣了?’
悶油瓶只以搖頭表示。
‘喔、多謝你的信任。’我隨意的說。
但想想,如果他真有胖子所說的身手,大概也不用擔心會被我抓去賣了。
四周荒涼的景色中,開始多了一些奇怪的擺設,但卻看不出那是什麼東西,走到擺設越集中越多的地方,那裏有棟老舊的屋子,外觀有許多地方用了很多怪東西來修補。
我直接走了進去,推開沒鎖的大門,屋內一片黑麻麻的,也沒點燈來照亮。
‘瞎子!黑瞎子!’喊了幾聲,還是沒見人從某個角落竄出來。‘不會是出遠門了吧?’
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回頭看到悶油瓶往我這走近兩步。
‘上頭。’
‘什麼?’順他的意,我抬頭往上看,果然看到樑上多了個黑影蹲在那。
如果不是黑瞎子把做好的東西往樑上丟,就是黑影就是瞎子本人。
‘黑瞎子,你爬這麼高是做什麼啊?’
‘哎呀、原來是小天真。’樑上黑影帶著笑聲說話,同時身手也相當俐落的跳下來。‘最近我這仇人多,看到生面孔不避不行,而且也不知道小天真這次來是特地帶打手來還是怎樣。’
‘我沒事叫人打你做什麼。’白了黑瞎子一眼。
‘小傢伙的打手就不一定了。’黑瞎子玩世不恭的笑著。
‘肯定是你又搞了什麼惹火老癢。’我肯定的說。
黑瞎子這人玩性比一般人重,常做些讓人不解或者故意的事情;也不知道黑瞎子是不是就叫這個名字,而他本人也沒否定過,從認識到現在,一雙眼總纏著一條黑布,沒見他拆下過,所以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瞎了。
‘不就是聽到他娘受了風寒,帶點東西去探望下。’黑瞎子找出幾張能坐的凳子踢了過來。‘小傢伙卻氣瘋的拿著殺豬刀要砍了我。’
‘……就別老去踩老癢的尾巴,會咬人的。’聽起來相當自作自受,但黑瞎子的表情看起來就是他相當享受被追砍的樣子。
黑瞎子怪笑了幾聲,才往悶油瓶的方向看。‘小天真,這小哥是誰?’
‘張起靈,暫時找來裝成隨從的,想說來你這挑把合手的刀子。’
‘是裝也要裝的像嗎?屋裏屋外都可以撿到,但屋外那些破東西擺不上那個吳家二爺的廳,屋裏的話……’黑瞎子轉頭看自己凌亂的屋內,然後停在一處後,走過去把堆在那的東西給踢開翻找。‘記得是在這。’
黑瞎子找出一個劍盒,看他拿得樣子就知道那東西有些沉,但他還是不大費勁的就往悶油瓶的手上丟。
‘拿不起就免談了。’黑瞎子說。
見悶油瓶拿得輕鬆,從劍盒裏拿出一把刀身是黑的古刀,甩弄了幾下也相當合手的樣子,看他那樣子,讓我有種那刀不重的感覺。
‘小天真,那刀很沉的。’看出我在想什麼的黑瞎子說。
‘……………’
悶油瓶舞刀的過程中,外頭的光照亮黑刀身的一面,隱約間我看出雕在刀身上的紋路似乎是頭麒麟,隨著古刀的移動,麒麟紋似乎也活了過來。
‘……我最近是中了麒麟毒嗎?’喃喃自語。
‘麒麟?小天真,給你看個好東西。’黑瞎子笑著翻出一個小木盒,要我快些開啟來看。
‘你做的?’我拿在手中立刻判斷出那是用墨翠做成的東西。
色呈墨綠的墨翠,平時來看是黑色的,而被強光照到則會變成濃濃的綠色,黑瞎子把這塊墨翠雕成圓扁狀,朝上的那麵則刻了一隻麒麟。
我老在想,黑瞎子把眼睛蒙成這樣,到底是用什麼來看才能做出這些細活,記得這人那時是笑著跟我說是用心眼,那有些羞澀不好意思的模樣,頓時讓我能瞭解老癢為何對瞎子總會有種惡寒。
‘這東西還不只這樣。’黑瞎子拿走墨翠,在手中擺弄了幾下,刻有麒麟的那一面被他給拆了下來,圓扁的墨翠上頭則下陷出一個槽。
忍住一瞬間想咒罵出口的話,我說:‘好好一塊墨翠幹什麼分成兩塊,這不就破壞它的質了!’
這黑瞎子竟然做出這種敗家的舉動!
‘不是一塊,它本就是兩塊了,只是奇特的是,他們合起來連點縫都見不到的合啊。’像要證明自己的話,又把麒麟給合了回去,丟回給我來找縫。
這還真的如瞎子所說的一樣,不管我怎麼翻怎麼找都找不到分開麒麟的那條線。
‘真有意思。’有些愛不釋手的玩著。
‘小天真,你很喜歡是吧。’
‘……………’警戒的看著黑瞎子,同時把東西先放回小盒裏。
‘憑你那小鋪子要買下黑金古刀可能會有些吃力,更不用提這質好精美又讓你中意的黑麒麟,但以我們的交情,是也可以不用算這麼清。’
‘……要說什麼就快說吧,別用話釣我。’
‘很好,我很久沒見到小傢伙了,幫我處理下別讓我每次去都朝我丟刀。’
……果然…‘出賣兄弟讓人恥笑。’
‘提一個不是賣兄弟的辦法不就行了。’
‘………好吧,這也是爲了老癢好。’我無奈的說。‘你做給老癢的六角鈴鐺還能撐多久?不對……追根究底,你做做手藝品送人就好,幹什麼關只妖進去一併送給老癢!’
‘呵,保命的東西不用太在意材料到底用了什麼。’黑瞎子說的理所當然。
‘總之那妖對老癢的影響已經出現了,你就想辦法去解決。’
黑瞎子摸著下巴思索下,露出瞭解的表情。‘大概是久沒吃東西餓到了,等會我就帶東西去找小傢伙喂他身上那隻妖。’
這話、加上黑瞎子的笑容,讓我不只有了惡寒,還有種老癢會有危險的感覺。
‘啊、小天真,你也別想著去畫六角鈴鐺裡頭的妖,除非你又想幫小傢伙收屍。’
‘……我知道。’嘆口氣,就算黑瞎子是邊笑邊說,但還是能聽出他話中的警告。‘那我提的這辦法好嗎?’
‘嗯,那兩個東西就送你不用還了。’
夜深人靜時。
‘照地點大概是這附近。’我又看一次從二爺那收到的帖子,上頭畫的簡略景色,跟我們現在所待的地方很相似。
這裏沒看到吳家的宅子,肉眼所能見的更連一戶人家都沒見著,也沒有除了他們之外的人在,但帖子入門的時辰卻已將近。
見這狀況,接過二爺幾次帖的我也不以為意,吳家行事作風神秘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拿出預先準備好的小裘袋,裡頭是裝滿滿的白石,我把它們交給了悶油瓶,要他隨意的在這附近丟石頭。
‘一次一顆,不用太快,也不需太遠。’
看出悶油瓶的神情似乎對要做這樣的事感到有些疑慮,我便說:‘投石問路,試探虛實。’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聽懂,見他開始丟起白石後,我便閉上眼聆聽丟擲落地的聲音,一開始都能聽到每顆白石彈出碰撞到泥麵或石頭髮出的聲響,直到某一顆石子落地的聲音像沒入寂靜的水中,連點聲響都沒有。
我馬上要悶油瓶不用再丟,並問剛那顆是往哪丟了,悶油瓶就帶著往丟的方向走去,在沒有火摺子照亮的情況下,只有月娘的光引路,悶油瓶還是在夜視條件不好的情況下,找到那顆沒響的白石。
我重新審視了這個男人,相處的這段時間,發現他不只耳朵好,連眼力也很好。
‘小哥,接下的事,去了就很難抽身回頭,你還要為那點銀子淌這趟水嗎?’不知為何,我這麼問他。
或許是悶油瓶什麼也不知也不問的跟著,讓我覺得別拉人一起下水對他比較好,畢竟我自己已經先沾溼了,何必再多拉個還在岸上的人。
‘沒關係,我想還。’
‘小哥、欠欠還還真的沒意思啊。’我無奈的嘆口氣說,將準備好的半張面具交給他。‘要跟的話就戴上,這樣至少你的樣子不會有人記住。’
沒有半點猶豫的戴上我給他的面具,看不到他雙眼的神情,只留張抿緊著嘴唇,更讓人覺得這悶油瓶真的很悶。
‘那你呢?’
我倒沒想到他會這麼問,笑笑的搔著自己的臉頰。‘早被看光了,遮也沒用。’
‘下次記得戴。’
好聽的聲嗓說得很輕很淡,害我一口氣誒誒咦咦的好幾聲,以為我自己聽錯了,但這悶油瓶還是沒把同樣的話再講出口。
算算時間,如果我再拖下去,肯定會錯過入門的時辰,想著便立刻蹲下身,就那顆白石換成青色小盤,邊上還有個小圓環能讓手指穿過去。
等了一會,我感覺到身前傳來異樣的扭曲感,從漆黑之中浮現出一隻被截斷白淨的手臂,手裏拿了根青色的蠟燭擺在盤上。